王重五抱着剑一夜难眠。
脑子里思绪纷飞,决心收留这柄傻剑。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起床铲牛屎,砍菜拌料,然后倒石槽里喂牛,接着再给张氏母子做早饭。
菜吃空了,只剩红薯,他去后院溜达一圈,还好,捡了一个鸡蛋,再煮了个红薯稀饭。
准备齐全,他这才给自己洗漱,然后端着餐盘站在堂屋前敲门,友声道:“小娘,小姐,起床用早饭了。”
今天她们不拖,张氏很快来开了门,揉着眼睛扫他一眼说放桌上,又冲里屋喊巧兰你怎么动作罗里吧嗦的。
“红薯稀饭,怎么又是这个啊。”张巧兰梳好了头发,远远地扫到了碗里的吃食,叹了口气瘪着嘴不大高兴。
“小娘,家里没菜吃了。”王重五将碗搁桌上,小心翼翼:“今天赶集,我上街去采买吧。”
“又要花钱了?哦对,都一个礼拜了。”张氏眼神暗暗,看去他目光冷寒,但是从兜里钱袋掏出十个铜钱来,铺在桌子上当着王重五的面数了数。
“多的没有,你看着砍价。都快过年了,老爷总得要咱回王家一趟,我得给巧兰裁两件新衣服。”
她说得轻巧,十个铜钱要王重五花七天,这哪里能够,多时的果蔬都是他从地里捡的青南瓜。
“好……”但王重五知道他没有反驳的资格,他说:“那过年那几天,我看好屋子。”
“本来爹也不会叫你回去啊,臭牛屎。”张巧兰咯咯笑了,对他眉眼弯弯甜甜地说。
王重五沉默,等她们吃完了,再打扫桌面收拾碗筷,对镜陪妆的张氏涂着胭脂,说你来把里屋大扫除一遍。
接着她就要送张巧兰去读私塾了。
美其名曰多读书,实则是让张巧兰去勾搭权贵,毕竟文兴书院沈先生雅名在外,甚至连庸都城里的公子哥儿都会来捧场。
家里两个母夜叉终于走了。王重五忙完家务杂活儿,把那柄剑从柴灰里扒拉出来,跃跃欲试地对他悄声提醒:“明公子,睡醒没,你可以出来了。”
明公子冒了一截出来,“困。”还补充了句,“下次把我藏水里,干净。”又收了回去。
“……”王重五心说我居然被一柄剑赖上了。
他咳咳一声,四下打量,找了条布蘸了水,想拔剑出来擦擦它,心说还是拿去估个价,能卖的话当然最好,明公子不是说自己会跑回来的嘛。
结果洗了布条刚凑过去,说困的明公子就变成了人,坐凳上目光幽怨盯着他手上的布说:“太脏了。还有,我很怕痒。”
“明公子,你值多少钱?要不,我把你卖了后,你再趁夜偷偷飞回来。”
启明皱了皱眉,表情太淡,生气也好看。
王重五带着忐忑,说:“主要是,我有点缺钱。对了,你饿了没?如果你非要跟着我,那我们总得一起想办法挣钱填饱肚子。”
孩子说着,把唯一的鸡蛋递给他,甚至已经剥好了。
“饿?”启明眼神流露出迷茫,然后悟了,说:“做人得吃东西,东西得靠钱去买,所以你是想挣钱对吧。没问题,我会耍剑,我们去街头表演杂耍,路人就会给钱打赏我们。”
“我是剑,我不会饿。”他把蛋推了回去。
“你就只会耍剑这一个技能吗?”王重五好奇心想:他是耍自己还是他的同类呢。
启明点着自己下巴,似乎在回忆自己会什么。
他回答说:“杀生。”
王重五好心累,他转念一想。
“明公子,识字吗?”指了指堂屋门边的春联,说:“会不会写字?我们可以去写.春联,过年那阵子再拿出去卖。”
“认识,不会写。但我可以学。”启明起身,然后拎起扫帚,行云流水的动作甩了个剑花儿。
一回首,王重五压根不在乎,先去牛棚把蛋递给他娘,接着自顾自厨房里洗碗去了。
启明四下转悠,打量了这恶劣的环境一圈,又凑去牛棚里看到了他娘,略为沉思,然后去了厨房看他洗碗,说:“斩断俗尘,去拜入仙门修行吧。有我助你,你定然可以成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可我斩断不了。我有娘。”王重五头也不抬,口吻压抑,冷声道:“如果连我都抛下了她,那我娘恐怕就得饿死街头了。”
他叹了口气,把洗好的碗拿出来一搁,眼神暗暗,却带着犀利试探,轻笑了声问道:“明公子找到我,就只是为了助我成才,没有别的意图吗?”
“我想成为你的剑。”启明一本正经。同时,嗯了一声回答说:“同时,我想当一次人。”
王重五挑眉,小小孩童,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深沉来,他意味深长道:“你已经做到了啊。”
“……”启明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只是一柄剑,用人话解释不清楚那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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