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还有多久到啊？”

“快到了”江柳看着道路两边的稻田，吹着迎面而来的风，手紧紧握着座位，平整的道路因三轮车而变得颠簸，没办法，目前这个时间几乎打不到车，只能搭乘老人们赶集时的三轮

路边的房屋有高有矮有旧有新，篱笆里的鹅叫着，门内的犬吠着，房屋关着但能听见收音机与电视的声音

算算时间，江柳已经13年没回去了，田地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房屋变了，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陌生了。他吹着风，这十三年仿佛眨眼间就流失了，他记起自己离开时邻居们念叨他的模样，每人都说着要常回来看看，要常回来看看，但每年的暑假寒假江柳只是坐在凳子上，一次都没有回去

他要回去吗，有谁在等他？他在那还剩下什么？一个死寂的房屋和一座堆灰的坟墓。他越来越不知道如何面对亲戚，面对邻居，时间让隔阂越来大，直到再也无法越过。他一直记得过去的所有事，他忘不掉，什么都忘不掉，他在时间的河流里越来越沉，却怎么也淹不掉。他闭上眼，突然有人抓住了他，他睁开眼，是江乐，他张开嘴似乎在说什么，然后开心的笑着。江柳听不见，风吹进耳朵的声音太响，只看见江乐的笑容，心脏绞痛着，他逞强的也笑了一下，嘴角不自然的抖了几下。在路过一个拐弯时，他发现开过头了便叫师傅停车

“我前面就问了你是不是到了，你没回我，我就当还没到了”

“抱歉，可能是我那时没注意听，请问车费是多少”

江柳付好钱就带着他们往回走，身后的路芹一边走一边打哈欠，他太困了晚上根本没睡好，本来要睡的结果突然弹出委托要超时的提醒，，，

走了大概快半个小时终于走到了，在奶奶离世的那一年，她的儿子转了钱翻新重建了一遍房子，但是江柳只住了两年，事后也没回来，也没人打扫没人住过

路芹感叹了一下，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被灰尘覆盖却依旧好看，江柳让他左右看看，这才发现附近的房屋都是这种样子，不同的就是更豪华和更高一层

江柳拿出提前带好的口罩，发给他们

“里面灰尘很重吗？江柳你几年没回来了？”

“13年”

随后江柳就被拉到远离门口的位置，理由是病人不许进重灰尘的地方，江柳就找了个台阶坐了下去，看着脚下的大院，他曾在这里和奶奶一起晒稻谷，一起剥玉米，在这里看着母鸡带着小鸡到处走，他想奶奶了吗，没有，他的回忆就像老式相机里的胶卷，没有声音也没有感情。突然江乐和路芹大叫打断了江柳的思绪，他走进看见江乐缩在角落，路芹颤抖着拿着个铲子，看见江柳连忙对他说

“江，江柳，有，有老鼠！”

最后江柳用扫把把它赶了出去，但是因为房屋灰尘太重他在门口咳嗽不止，路芹拧开瓶矿泉水给他喝，江柳喝完告诉感觉好多了然后他就进去房间里了

江乐让路芹去扫房间，他要去镇上买床单被子什么的一堆用品，他以为江柳至少两年会回来一次，他失策了，失策的代价就是拦下了路过的一位老伯的三轮车，然后摇摇晃晃的上镇去了

路芹推开一间房间，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眼睛都睁不开，等雾散得差不多江柳走了进去。路芹看见墙上整整齐齐的贴着许多模糊的看不清的奖状

“这是奶奶的房间”

“江柳你的奶奶……”

“很早去世了”江柳说完走向另外一间房间，路芹也正打算离开突然瞥见一个角落里的相框，他擦了擦相框，整张照片都掉色了，只有黄色的和黑色的芝麻点

照片是一位母亲和一位和江乐差不多年龄的男人，他们表情严肃着看着镜头。这或许就是江柳的父亲和他的奶奶吧，他摸到照片后面还有一张照片，是江柳小时候的，路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就算是小时候也是这个表情啊，他规矩的坐在奶奶旁边，奶奶依旧严肃的看着镜头。照片比前一张新，但依旧泛黄了，就像现在的天空，再不久太阳就要下山了，可是屋子没有灯，路芹在想他们晚上要怎么办，他不想和老鼠一起睡！

他听见江柳推开另一边的门，他连忙走了过去。屋子里的灰尘沉了下去，房间里有一个书桌和一个书柜，还有一张床

“江柳这是你的房间吗？”

“嗯……”

江柳摸下桌子，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指纹，路芹拿起书柜上的一本又小又厚的书，有一个巴掌那么厚，里面是许多模糊的字，他放了回去，又拿起了另一本，模模糊糊能看见封面有个3还有个5，他马上放了回去，那是他的噩梦！

“江柳，这么多书都是你的吗？”

“嗯…”

江柳打开了柜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毛巾都没有，他问路芹知道江乐什么时候回回来吗，路芹摇摇头，江乐走得太急了，他问江柳怎么了

“没有电，明天得去营业厅一趟”

“还要联系人来维修”

江柳很多事都没安排好，他明知道老房子肯定很多问题，但是他什么都没有想到，头依旧疼着，他看着自己书柜上一本又一本练习册，一盏盏台灯，一张张试卷，一件件资料，一份份合同，无数白天，无数夜间，无数时间，在漫长的25年过去后，只剩下一道的裂缝，把他和世界的联系划开来

他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也止不住脑海里涌动的念头，他不想这样，谁撕裂了他，谁是他，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他想要停止大脑永无止境的思考，但是毫无效果。心好痛，江柳大口呼了一口空气，然后在屋外猛烈的咳了起来，路芹拍着他的背让他还是在外面待着吧，江柳耳里滋滋滋得响着，他滑跪到地上吐了起来，即使已经吐不出来了，还依旧干呕着，胃绞痛着，他看着模糊的天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路芹连忙扶了过去，他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拿起江柳的电话打电话给阳述，也许他知道该什么办，他点开通讯录拨打给阳述

嘟——嘟——电话很快就接了

“喂，江柳，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