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人……”
杨虞想起自己好像从未和人提起过那段感情。
他偏头看到唐爽洗耳恭听的姿态,舒了口气,突然有一种想说给别人听的冲动,就好像讲述后,被除他以外的人知晓那些经过,这段时间就可以被证明存在过,像是主动寻找目击证人,让一切不只是他的幻梦:“他……长得很好看。如果进这个圈子,肯定会混得很好。”
“但外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他人很好。虽然说着嫌麻烦,但总会收留一些没有家的小动物。虽然总说没钱,但从不吝啬给更贫困的人花钱。他自己喜欢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比如骑摩托,在公路上飙车,却不让我做,说什么我用不着学,想飞就找他,说得就好像他会一直在……他不太会做饭,只会煮面条,挂面,除了鸡蛋和香菜,什么别的配菜都没有。不过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杨虞抹掉了鼻尖上沁出的汗珠,有些陷入过往的深坑了:“他说他上学的时候不爱学语文,学校老师逼着他看的书他从来不看。后来又觉得读书好了,说什么‘看古往今来大开大合的大喜大悲,就会发现那种以为能压死人的伤痛只是一片小雪花’,所以他就看了很多很多书,导致他说话很喜欢引经据典。比如,他会指着被人踩得很光滑的水泥地说‘这个世界上本没有这么光滑的水泥地,走的人多了,就变光滑了’。他本来岁数不太大,却总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可能的确是经历过很多事情,让他平和又温柔。”
唐爽有些呆了,她看到杨虞的侧脸前所未有的柔软。阳光都变温了。他一贯清淡的嗓音好似蓄起了岁月,挟裹着某一段不为人知的时间。
“……那,那她真是,真是很好的人啊。没人抵抗的了温柔。而且,骑摩托,好酷啊……”
哪有人过去那么久还能这么清楚地背诵出爱人说过的话呢?
“不过承受一个成熟的人的温柔是有代价的。”
杨虞罕见地没有顺坡下驴,望着道路尽头的眼没什么聚焦:“比如我没办法懂他。”
唐爽莫名感受到一种细细的悲伤,她不知道是自己太过爱联想,还是杨虞太会用声音传递感情。
“……可是谈恋爱嘛,不懂很正常,女人心海底针,别说你了,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唐爽干巴巴地想安慰他。
杨虞的睫毛根根分明,耷拉下来,没有解释。
“……那、那这么好的人,分、分开了多可惜啊。我有时候也会想我前任呢,虽然他真的很傻逼,可是对我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
“好也没有用。不可惜。要是真的喜欢,就不会撒手扔掉。”
杨虞突然抿着嘴唇,淡笑了一下。
唐爽看得直皱眉。
“那个时候正好要进组拍戏,签了公司的事我之前一直没和他说过,但是公司的人找我的时候碰到了他,就露陷了。因为这个,可能也因为别的,他让我走。”
杨虞突然就觉得没这么热了。
“不是说了他很喜欢引经据典吗,分开的时候,和我说什么‘法国人说,每说一次再见,就是死去一点。我说的再见已经够多了。’最后连再见都没和我说。”
“天……”唐爽觉得眼前的杨虞陌生又熟悉,他看起来像是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的人,谈情说爱未免有些违和。可是他看起来似乎本身就是这样长情又忧伤的人,有一段令人怅惘的情事又好似理所应当。
“杨哥,说实话,我觉得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真的,没有任何理由。”
唐爽认真地说道。
杨虞看着她眼睛里的认真,克制地笑了笑:“面对他的时候,总会衬得我很幼稚。”
唐爽难以置信:“妈呀,你幼稚?大智若愚吧哥,大可不必啊你幼稚。女人就是会显得男的幼稚,有时候谈恋爱就是看起来有些母性,但那肯定不是因为男的幼稚。哥,我真的觉得你要看破红尘了。”
杨虞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不太想细说这个话题,于是用脚尖勾着行李箱的底部,让行李箱的轮子碾了一下唐爽的鞋跟儿。
唐爽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大叫着跑开:“啊啊,新鞋啊哥!”
杨虞笑着躲远,免得她报复。
一串鸭子叫打破了两个成年人的嬉闹:“嘎嘎嘎,来电话啦,嘎嘎嘎,来电话啦,嘎嘎嘎……”
唐爽属实被这电话铃吓了一跳,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手机。
她一边手忙脚乱从兜里翻找手机,一边红着脸和杨虞解释:“因为老听不见甲方电话,我那天一气之下换成了这个电话铃……”
说着,她按下了接听键:“喂,对对,我们下飞机了,正找车呢……”
杨虞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让她安心接电话。
唐爽立马从一个小女生的状态转化为一个八面来风的职场女性形象:“哎呀,节目组太有心啦,我们杨虞也可高兴了,他还说要不要先请大家伙儿吃顿饭破破冰呢,导演能这么体贴真是再好不过啦,对对,嗯,那等会儿见喽。”
杨虞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睁眼说瞎话的应酬,偶尔会感叹,人类真有意思。
等她笑得脸都累了后挂断电话,问:“节目组?”
唐爽搓了一把自己沾了汗水的脸:“叫你去吃饭,熟悉下流程。还有就是他们派车来接咱了。不过你和其他嘉宾不见面,因为你是新成员,节目效果。”
“我以为可以先睡一觉呢。”
昨天基本上没怎么睡的杨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知足啦,哥,直播节目啊,咱可以洗白了,这么想着还有点激动。”
唐爽倒是有些快活:“我等会儿给你买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