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吃早餐,两张长长的原木餐桌和三张小餐桌支在户外,错落的热带植物包围着这一片用餐区域,这便是室外花园餐厅了。
侍者端上面包果酱和早饮,米瑞莎跑过来,又特地对伍园说:“姐姐,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喊我。”
伍园对她说谢谢,问了一句:“今天不上学吗?”
“姐姐,我上学的。” 米瑞莎眨眨眼,“我们国家假期很多,学校这两天放假,就是上学我也会很早就放学啦。”说完就轻快往厨房去了。
小克看得出奇,那小孩怎么不来问美丽的哥哥需要什么,只好归结为女孩子只片面地喜欢漂亮的女孩子。
小克的朋友李老板姗姗来迟,先是热情认识了伍园,才坐下给自己灌了一大杯茶,中气十足地抱怨:“老子差点栽在这破岛!”
小克给李老板添茶,才听得他继续细细讲来。
原来李老板是跟个本地客商收购这个旅店,那人名叫迪哈拉,在当地也算个富豪,做了多年旅游和宝石生意,李老板就是通过中介给了他一成的预付款。
结果人家收了一成的预收款就避而不见了,只说这旅店还有个股东,让那股东也签个字,即刻走下面的流程。
李老板气得下巴上的肉都抖:“老子满岛追他,龟儿子跑出国了,嘿,你说老外黑吧,他也没全款黑你的钱。可就我那一成的钱,也够他满世界潇洒一年了。
“没做背调啊?”小克问。
“要不说这趟倒霉呢!”李老板一拍桌子,“被办事的中介坑了,发来一堆文件跟我说没问题。我还问了当地的朋友,朋友也知道这家店是那个迪哈拉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冒出个中国股东。”
米瑞莎正在给隔壁长桌摆放餐具,被李老板这声惊到,刀叉同瓷盘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克宽慰老李:“好事多磨,这小岛结束内乱还没几年,商业主体的规范上肯定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
李老板沉浸在郁闷和愤怒中,点了支烟:“等老子跟另个股东谈妥了,立马给这草台班子全开了。”
他又想起来桌上有女士,又将烟掐灭了,同伍园道:“不好意思伍小姐,我们在外跑的,全靠这烟提神。”
伍园倒也体会到了小克提前跟她形容的 “老李是个糙中有细的实在人”。只是老李一点不避讳地讲这里是草台班子,还要全开了,不知米瑞莎有没有听懂。
李老板偏又喊住了在场唯一的工作人员米瑞莎,请小克帮他翻译着问米瑞莎这里的中国老板在哪里。
米瑞莎看看老李,又看看小克,摇摇头。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知道。
“哎你这小童工。”老李又急又气。
伍园见米瑞莎抿着唇不讲话,于是对米瑞莎道:“请帮我去拿包白糖好吗?”
米瑞莎感谢地冲伍园点点头,又偷偷瞪一眼正低头喝茶的李老板,轻巧地跑开去了。
老李同小克讲他的规划,这里是他做深度定制游的落脚点,团队和策划都搭建好了,现在就是赶紧走流程,让那中国股东把文书签了,剩下的9成款他付掉,至于他们老股东之间的弯弯绕绕,让他们自己处理去。
小克说:“那本地人收了一成款就跑了,说不好中国人才是大股东或者股权分配有大问题。”
李老板正色道:“这个问题嘛,至少还有9成款,他要坚持估价有异议,大不了我再加点钱。”
小克夸李老板有魄力,但也提醒他万一谈不拢,也要有备选方案。
老李压低声音坦言,这片沙滩的冲浪、观鲸项目多,导致这一带的旅店都或大力开发,或待价而沽。
经他考察,唯独这一家最没什么事业心,从上到下的懒散,有助于他缩减成本。他把手机拿远一点,眯着眼打开酒店预订网站的评论给小克看:
“设施陈旧”
“厨子拽的,都是同胞,我们付费请他煮个泡面都不搭理。”
“店里有野狗,店员不管不顾,怕恶狗的旅客慎选。”
店里评论不多,由于差评打分低,显得旅店的总体评分特别差。
小克眼尖,看着这些差评中间也有说好话的评论,但他恪守一个生意场上朋友的职责,顺应说:“那我就祝李哥推进顺利了。”
老李豪气地拍拍他:“兄弟,说实话,这里就是即将开发的三亚——国内马上要增加三条直飞过来的航班;他们国家近十年最大的外国投资项目就是咱们国家正在搞的港口城项目。你看看现在海滩上才几个中国人,那么长的海岸线,那满地的矿石资源,可都是真金白银。”
小克称赞道:“李哥是有战略眼光的。”
李老板正进一步推心置腹,说着等他把流程摸通了,小克有兴趣的话不必见外一起投资的时候,伴着闲散的拖鞋声,一个装着小包装白糖的瓷罐子放到了伍园面前。
伍园正低头喝茶,目光所及是来人晒黑的小腿上一道铅笔长短的疤痕,生长得适宜的肌肉将沙滩裤撑开微微的弧度。
是早晨风雨中的那个人。
他说:“你们要的白糖。”
伍园对他道谢,他逆着阳光,五官隐匿在深色的轮廓里,右耳上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伍园感觉他看了看李老板和小克才又闲散着走开。
小克说:“这就是那厨子吧?”
李老板说:“这就是那中国股东?”
伍园顺着他们目光看过去,这回看清了,那微微在阳光下发亮的,是他右耳两枚细细的、素金的耳环。
伍园说:“这就是塔塔的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