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顾嘉言有很多面，但这一“面”是她第一次碰到。
但不管是哪一“面”，她心里却依旧莫名对他有几分信任，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因为就算顾嘉言有很多“面”，但他很好。
只是这种“好”，顾嘉言自己看不到。
……
“你站门口不出去，等着我给你上学呢。”
樊采春的声音将走神的夏栀唤醒，然后她感觉到左边的书包被拉扯了一下，随后听见樊采春说：“晚上在外面把饭吃了回来，今天晚上不做饭。”
她被樊采春推搡着出门，夏栀刚想给樊采春说再见，刚一转身，就看见门已经被樊采春关上，她打开的唇瓣微微合住，低声说了句：“外婆再见。”
刚转身准备下楼，她的余光瞥见六楼有人影下来，夏栀心里，不是吧，顾嘉言不都是踩点去学校的吗，她都走的这么早了！
夏栀紧张到差点因为顺拐从楼梯摔下去，还好她应激扶住旁边的扶手。
“诶，你这小姑娘，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一个声音从她头上传来。
听着这道声音，她猛然松了口气，原来是顾嘉言的爸爸，她抬头微微笑着礼貌打招呼：“顾叔叔，早上好。”
顾烨梁三两步走到她旁边和她一起下楼，他和夏栀闲聊：“哎，你们再过一年可就高考咯，栀栀，有什么理想的大学。”
夏栀一边下楼梯一边回：“南大，我想考南城大学。”
顾烨梁：“南大，和嘉言那小子的志向一样啊，不错不错，到时候，你们俩也是个照应。”
夏栀闻言，用力捏紧了书包肩带。
“诶对了，我最近要出差，嘉言一个人在家，你们要是晚自习下课还有作业没写完，你就去叔叔家和嘉言一起写作业呗，到时候让嘉言把你送下来。”顾烨梁临走时对夏栀说：“就当是代替叔叔陪陪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顾烨梁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夏栀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愧疚和伤心，她不自觉就点了点头：“好。”
顾烨梁拿出车钥匙，摸了摸夏栀的头：“要不要叔叔送你去学校，还没体验过送‘女儿’去学校的感觉。”
“啊？”
然后夏栀就莫名其妙被顾烨梁带上车然后送去了南城一中。
“谢谢叔叔。”夏栀对驾驶座的顾烨梁摆了摆手。
顾烨梁笑着说：“不客气，下次遇见，叔叔还送你，送‘女儿’上学的体验感还不错。”
夏栀看着顾烨梁离开的车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垂下眼眸，这何尝又不是她第一次被“父亲”送到学校来呢。
樊采春给夏栀书包塞了一盒纯牛奶和一百元现金，这是她在后来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她将樊采春给的钱放进书包的隐藏小兜里，那里面还有三百块，都是樊采春之前给她的，她都放在了这里。
顾嘉言依旧是卡着点来的，夏栀专注看书，一点没将视线放在他身上，顾嘉言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话。
这让夏栀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早读后，夏栀迷迷糊糊想要趴在桌子上面睡觉，她闭着眼睛缓慢将沉重的头放在她的毛绒文具袋上，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毛绒的触感，而是一个略有一点粗糙的皮肤触感。
夏栀皱了皱眉，抬起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盯着挡在她额头下面的那双大手，顺着那双手的胳膊，她迷离着眼睛看向旁边的顾嘉言。
几乎是瞬间，夏栀一下子清醒，她环顾四周，陈西柚和蒋飞沉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姜骆低着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干嘛。
夏栀见没人关注到这边时，她适才松了口气，然后毫不留情将顾嘉言伸过来的胳膊挪开，但她似乎掉入了一个更深的“陷阱”里。
因为顾嘉言直接将她的手攥入手心，而且是在桌面上，她使劲全身力气都抽不出来。夏栀担心过往的同学发现，将书扣在两个人手上，立即将两个人胳膊挪到桌子下面。
夏栀小声控诉：“松手！”
顾嘉言脸上挂着轻松，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松。”
夏栀皱着鼻子，她有点无措，一边担心会被发现，一边又因为顾嘉言的动作脸红心跳，她小声嗔怪：“你干嘛呀！能不能别闹了。”
顾嘉言悠闲撑着脑袋看她，唇瓣轻启：“没闹，问你个事儿。”
夏栀：“你问就问，你干嘛这样，你先松开我。”
顾嘉言慢慢松开夏栀的手，夏栀立马抽回自己的手，拿走原先扣在两个人手上的书放在桌面上，将两只手全部揣进她的校服口袋里。
他叹了口气，轻声问：“今天早上，为什么走那么早，又躲我？”
夏栀猛然僵住，强壮镇定道：“我没有走很早啊，就，正常时间。”
“是吗？”
夏栀点了点头。
然后夏栀就见顾嘉言捏起她桌面上那只橙色的笔在指尖转动了一圈，她听见他说：“那为什么，我爸给我说，今早送‘女儿’上学的体验感不错。”
夏栀一动都不敢动，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说不定，叔叔，碰见了一个小女孩儿，然后顺便送她，去了学校。”她一段字一段字吐出一句话。
顾嘉言顺着她的话说：“嗯，这个小女孩儿的名字，其中一个字是栀，姓夏，你说，我说的对吗？”
夏栀闭了闭眼睛，她一脸幽怨看向旁边的人：“你知道还问我。”
顾嘉言将笔放到他那边，“没收了。”
夏栀下意识说：“凭什么。”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只笔，贵不贵暂且不说，关键是手感极佳。
“你今天躲我，还撒谎。”
“我……”夏栀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她将手抽出来，然后枕着胳膊，将后脑勺对着顾嘉言，一副生气不理人的样子。
顾嘉言拿着那只橙色的笔在手里漫无目的转动，盯着夏栀的后脑勺发呆。
他昨天晚上到今天一直在想，他做的是不是有点过了，因为女孩儿今天早上的确在躲他，可明明昨天晚上两个人在楼道那会儿，她若不想，完全可以哭闹，那样他也就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可她没有，说明她并不排斥他，也不讨厌他，甚至心里可能有点喜欢他。今天早上他牵住她的手时，观察到她紧张、无措和害羞。
所以，她心里一定有他。
想到这里，顾嘉言唇角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浅浅勾起一个弧度，眼眸微微散发一丝柔意，他轻握住夏栀最喜欢的那只笔，就好像牵住了夏栀的手，他觉得，他可能有点无药可救了。
或者把“可能有点”去掉会更加贴切。
他无药可救了。
第一节物理课，原本只是想和顾嘉言赌气的夏栀没想着真的睡过去。
蒋飞沉从后面用书轻拍她醒来，夏栀一脸懵起来找书和笔，然后在桌子上摸了半天都没找到笔，脑子忽然闪过一段记忆，她的笔被顾嘉言那家伙没收了。
她鼓着脸颊从文具袋里戾气地翻找其他笔，旁边的人看着女孩儿故意放大的声音轻笑一下。
夏栀拿出一根纯黑色笔站起来，语气冷淡：“让开。”
顾嘉言嘴角笑意还未完全散去，他懒懒仰头，对她说：“好好说话。不然后悔的是你。”
夏栀见顾嘉言将视线挪到她放在桌面上拿着笔的手，立马意会这人话里的意思，迅速将手抬起来捏住书角。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正常的语气：“我要出去，能让一下吗？”
顾嘉言这次起身给她让了位置，夏栀从他座位走的时候故意将他的桌面的书带到地上，然后加速跑出教室外。
顾嘉言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书，弯腰捡起来的时候，无奈笑了笑。
而后面准备出教室的姜骆目睹了全过程，他看见顾嘉言嘴角那抹无奈且宠溺的笑意，扬了扬眉，最后什么也没说，拿起书往门外走。
门外的夏栀端正靠墙坐着，蒋飞沉在她旁边，姜骆在蒋飞沉另一边。
三个人从上学期就开始雷打不动，物理课黑名单。
姜骆是因为屡次不交物理作业，也被物理老师划进了黑名单里。
夏栀抽出一份物理卷子，她递给一旁的蒋飞沉：“飞哥，来吗？”
“和我比物理？栀妹，你确定？”蒋飞沉接过卷子。
夏栀抽出另一份卷子，她拿出笔写名字：“所以我先写十五分钟，你在写，公平一点。”
蒋飞沉爽快答应：“行啊，我给你计时，现在开始。”
一旁的姜骆看了眼旁边的两人没说话，拿出一本英语词汇书在看。
最后的结果是，夏栀以一分之差险胜蒋飞沉。
蒋飞沉拿着夏栀的卷子看了眼，“栀妹，什么时候这么精了，你写单元测试卷，让我写模拟测试卷。”
“你刚刚又没说，都写模拟测试卷，愿赌服输。”夏栀将卷子抽回来。
蒋飞沉两条腿伸直，轻笑了下：“行，愿赌服输，说吧，让我干什么。”
夏栀撑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凑到旁边人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确定？”蒋飞沉嘴角抽了抽。
夏栀坚定点了点头：“确定，很确定，非常，确定。”
蒋飞沉：“行，反正我无所谓。”
物理课下，老师离开，夏栀举起手机，然后示意蒋飞沉，姜骆跟在夏栀后面看戏。
蒋飞沉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然后做了一个深呼吸，从后门冲进教室，一边跑一边喊：“顾哥！”
顾嘉言闻声回头，教室里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蒋飞沉身上，然后就见蒋飞沉直接扑倒顾嘉言怀里，大喊：“顾哥，我爱你！”
顾嘉言整个人被蒋飞沉一个冲击给撞到，两人纷纷摔在地上，夏栀躲在手机后面偷笑，陈西柚站起来看“战况”，“我去！”
教室一阵静默之后，开始躁动。
“我＊，飞哥勇啊！”
“我＊，这就是纯爱战士应声倒地吗！”
“我靠，有点磕到了。”
“飞哥，飞哥，飞哥！”
教室里不管男生女生纷纷起哄，夏栀收起手机，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往那边走去。
顾嘉言被蒋飞沉压在地上，蒋飞沉起来后伸手去扶被他撞倒的人，结果被人一手打掉，蒋飞沉见顾嘉言黑着脸，收起手拍了拍身上的灰，“顾哥，可不能怪我，都是栀妹出的主意。”
刚刚走过来的夏栀石化，不是，蒋飞沉怎么出卖她啊！早知道，她就应该加一个条件，不能说是她出的主意，夏栀心里痛骂蒋飞沉。
对上顾嘉言那双幽暗的目光时，夏栀小心吞了吞唾液，她现在有点不敢回座位了怎么办？
蒋飞沉此时已经将起哄的人驱散，他将书扔到座位上潇洒地出了教室，路过夏栀时还向她轻扬了一下头，明明是输家，却露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夏栀满脸黑线，僵在后面不敢上前一步。
顾嘉言站在座位旁边，冷冷说：“不回座位？”
夏栀心里哭死，她慢慢移动步子往顾嘉言那边去，迅速越过他的座位，扶正椅子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顾嘉言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坐下，夏栀感受到旁边的人现在一副浑身一股戾气，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头：“对不起。”
顾嘉言幽幽盯着她，前面的陈西柚也转过身来看着两人。
夏栀说：“虽然是我主意，但蒋飞沉答应了，不能都是我的错，你不能只怪我吧。”
顾嘉言看见夏栀那副无辜可爱的模样，瞬间没了脾气。
陈西柚插了一句话：“说不定，真应了蒋飞沉的意愿呢。”
然后她收到了顾嘉言一个眼神，立马拉上嘴巴的拉链，“我闭麦。”她转身回去。
顾嘉言重新看向旁边的人，女孩儿还是那副样子，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真诚道歉，但不管是哪种，在他这里都受用。
他低头叹了口气：“棒棒糖，两根。”
夏栀眼眸弯了弯，嘴角露出笑容：“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