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知道她要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阿碗话还没说完,便被离她最近的贺莹眼疾手快捂住了嘴,若是换了别人,阿碗可能要恼,但是对方是贺莹,所以阿碗只是错愕了一瞬,连忙表示自己闭嘴,贺莹看了看她,确定她不会再口不择言,这才松开手,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其他人似乎没有听到阿碗之前说了什么,这才稍稍松口气,低声嘱咐阿碗道:“方才那样的话切记不可再说,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会惹祸上身。”
阿碗不懂,但是阿碗听贺莹的话,点了点头让贺莹安心,秦鸢似乎是没听清,追问道:“怎么不说了?”
说着她狐疑地看了看了贺莹一眼:“你们俩在打什么机锋?”
“真奇怪,我爹都管不了我姓什么,”阿碗开口将秦鸢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她也是真的不明白,“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跑过来对我姓什么指指点点的,我姓什么是我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先是有梁家非得要给她冠一个姓氏,后又有白兰极力劝说她给自己取一个姓氏——梁家是萧屿的舅家、白兰是梁霺的仆从,她们多嘴几句阿碗不理解但是好像她们跟她的确有点关系,但是秦鸢跟她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秦鸢也来问她到底姓什么,还把这个跟孝不孝的扯上关系。
阿碗是真的不明白:“人非得要有一个姓氏吗?姓什么不姓什么真有那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了?”秦鸢似乎是觉得阿碗有些冥顽不灵,难免生了怒气,“若无姓氏,谁知道你是谁?”
阿碗更迷糊了:“就算没有姓氏,我也知道自己是谁啊,不管我姓什么,我首先不应该是我自己,其次才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不是吗?”但是为什么别人总想着问她是谁家的女儿,总是把她是萧屿的妻子这个身份放在前头。
“比如,就算我没有姓氏,我只要知道自己是‘阿碗’就好了,”阿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鸢,有些难以置信,“如果没有姓氏,你居然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阿碗打量了一会秦鸢,眼里透出同情:“你真可怜。”
秦鸢好似脚下被烫到一般,气得跺脚:“谁可怜了!你才可怜!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哪轮到你来可怜我!”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说的话!我说的是家族传承宗族礼法!”秦鸢恼极,“若无姓氏,谁知道你是谁谁在乎你是谁?!没有姓氏,谁知道你根源在哪?”
阿碗沉默:“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根源在哪里——但是有姓氏就可以了吗?这样也未免太想容易吧?如果我随便给自己取一个姓氏,比如说如果现在我说我跟你一样姓秦,难道我就可以跟你就一样跟人说我是秦家的女儿?这显然不对吧?如果我说我姓岑,难道你们就会觉得我跟京城的岑家有关系吗?难道你们就会因为我的姓氏高看我几分吗?”
“强词夺理!”秦鸢气极,“随便取一个姓氏那当然不行!重要的是传承!传承你懂吗?”
“我是不懂——”阿碗摇头,瞥了贺莹一眼,十分听劝地没有反问回去,虽然她的确是很想问秦家是不是有皇位要传承。
只是就这样闭嘴,总有一种吵架吵到一半被人拉开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总还是不太自在,这要是放在她离“家”之前,她晚上是要睡不着觉的。
阿碗忍了忍,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问秦鸢道:“你这般在意这些东西,什么家族传承什么宗族礼法,难不成以后秦家由你当家?”
秦鸢下意识想要反驳,然而张开口:“你——”
“所以以后秦家也不是你当家,”阿碗懂了,“所以你这般维护这什么家族宗族的的,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是你处处维护它,等你出嫁的时候它把全部家财都予你做了嫁妆吧?”
“其实我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什么,”阿碗叹了口气,毕竟她也曾借过某“宗族”的势……她只能说,这东西有些时候或许是有用的,但是当有一天这个“势”转向来对付自己时,就不那么愉快了,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阿碗顿时也没有继续跟秦鸢理论的心思,只是道,“但这种东西,我实在是喜欢不来。”
秦鸢“你你”了半天,终究是没了下文,红着眼气得跺脚走了。
许嬷嬷方才就被人拦住了,如今人走了才上前来,看着阿碗欲言又止。
贺莹似乎是知道许嬷嬷在顾虑什么,连忙道:“嬷嬷不要怪阿碗,她这是受了我的牵累,我回头会好好再劝劝秦四姑娘的。”
许嬷嬷不语,贺莹又拉过阿碗:“对不住,今日是我不好,秦家跟这家人其实没什么亲故,怕是知道我要来,所以特意来找我的,你也是受了我的无妄之灾。”
阿碗摇头:“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又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就算没有贺莹,依着上辈子的经历,阿碗其实也料想过自己今天不会太好过的,如今这样,已经算非常平和了。
“令尊的事……”贺莹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住,我先前不知道令尊他已经故去……”
她顿了顿,最终也只能说一声:“节哀。”
阿碗沉默了一会,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抬起脸笑道:“没必要,我这些话都是骗她的呢。”
怕贺莹不信,阿碗指了指自己的脸:“不信你看,我一点都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