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活着,但肯定不好受。
可是阿碗不是大夫,而且她也知道,无论她再怎么叫喊,今夜都不会有人进来看一眼,也不会等来大夫、不会等来药。
她一个人都翻不过那院墙,再加上一个病人就更难了。
她该做什么还是应该什么都不做?任由他像上次、或者说像上辈子那样,硬熬着挺过去?上一次他就是挺过去了……阿碗皱着眉头看着他即使昏沉过去也依然紧锁的眉头,心中明白,但那过程肯定不好受。
阿碗发愁地坐下来,又立刻起身——不行,她做不到就这么看着干坐着什么都不做。
她得另外想办法。
想到自己小时候发烧的时候,池青会拿巾帕沾了冷水给自己降温,虽然阿碗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有用,但如今她出不去外边的人又不进来,只能姑且试一试。
好在这个院子足够大,垂花门外虽然没有丫鬟仆从住着,但有小厨房也有井,取水倒不是难事。
反正院子里没有别人,身上喜服袖子太过宽大有些累赘,阿碗退了外衫,到外边打了一桶水进来,倒入盆中,将巾帕打湿,拧去多余的水,将其覆在萧屿额头上。
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心里说也许是没那么快,不过阿碗还是不放心,起身过去将巾帕拿起——这才多久,湿巾帕已经是温热的了。
他这高烧,比她所以为的严重得多。
将巾帕重新浸水,阿碗想着不能干等着,将另一块巾帕浸湿,试图给他擦擦手——他的手也是烫得吓人。
阿碗抬眼看向他身上的衣物,虽然是病中也没有要他去拜堂,但是萧家还是给他换上了一整套的婚服,他身上的婚服衣料比她这身好一些,当然,也更厚重一些。
夏日,一个正发着高烧的人,穿这么多这么厚,真的没关系吗?
难怪湿巾帕一点用都没有!
阿碗顺势摸了摸他手臂,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觉到那热度。
心道不能放任不管,阿碗没多想,伸手将他腰带扯开。
她其实想扶他坐起身,若是可以把人带到隔壁净房中拿大木盆装了水让他身体更多的部位得到降热,奈何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他的重量,她能背起池青,但是她搬不动他。
阿碗小时候,有一段住的地方隔壁是个铁匠铺,她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到隔壁去看人打铁,烧红的铁块如果只是洒一点点水,不仅达不到将铁块降温的作用,水也很快被热铁块烧干。
床上的人现在的情形,正如一块被烧热的铁块。
但是阿碗没有力气将他浸入水中。
只能是一点一点擦拭,看看能不能把他身上的热意降下来。
她以前给池青擦洗过身体,本以为这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道是应该他的男子的缘故还是因为昏沉过去无法动弹的缘故,阿碗脱他衣衫可费劲了,好不容易将他上身衣衫褪下,阿碗自己也热出了汗。
拿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阿碗没多歇,伸手去拉扯他身下的遮蔽物。
阿碗愣了一会,虽然他的重量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是阿碗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男子、成年的男子——因为在她心里、以及以往他的举止,阿碗一向觉得,他不过只是个小孩,只是这小孩比她高比她壮实比她有力气,刚成亲那会,她还因此怕过他一阵,后来观察了许久知道他不会随意打人,阿碗才渐渐放下心来,甚至于有些欺负他。
但如今眼前的身体,绝不是一个小孩儿能有的。
阿碗有些尴尬,想着要不先算了,只擦拭上身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只是到底还是不放心——她纠结了一会,又觉得自己的纠结完全没有必要,虽然他的身体长大了,可是他的心性还是跟孩童一样,眼下先替他退烧才是要紧事,扯什么男女之别委实是只会误事。
心里说服着自己,阿碗想了想,闭了眼将他几层布料一并扯下,又将他身子翻过扯下原本贴着床的布料,抬腿扯下所有的遮蔽物,阿碗睁开眼之前,还是拿了一件薄衫盖住了他腰腹以下的部位。
然后沉下心来将他额头上的巾帕换过,另一块巾帕浸了冷水一点一点替他擦拭裸露出来的身体与四肢。
盆里的水擦拭几遍之后便没有一开始那般凉爽,阿碗把水倒掉,将桶中剩下的半桶水倒入,继续之前的动作。
这一夜,阿碗打了四桶水。
其实阿碗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有没有用,好在第三桶水用完第一盆的时候,他身上的热度终于降下来一些,阿碗还是将剩下的半桶水也用完了,他身体的热度终于趋于正常,呼吸也变得更为平和,原本难受的低吟声也没有了。
阿碗这才松了口气,她又累又困,四肢酸痛,但还是强撑着再去打了一桶水备着以防万一。
她想着,自己休息一会吧,就一小会……阿碗这样想着,身体却是再也动不了,就这么坐在他床边的地下,因为不放心,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她累得倒头便睡过去,所以没有意识到,她握着的那只手,没有被握住的食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