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心烦的浓郁酒精气味里,初月嗅到了一股黏腻的香水气味。
雨后新茶的气味本是清爽干净,让人身处其中能放松的味道,却因为喷得过于浓稠,后调茶味过重,沉静的苦气里裹着甘香,特别像洒了感冒冲剂。
而这个气味……让初月想起了一个很讨厌的人。
还有他曾经推开门撞见的那两个交缠的人影……反胃的感觉卷土重来。
曾玺顺着初月的视线看过去,语气怪异:“你不会指望今天岩哥会帮你吧?”
初月张口想说你还没说自己是傻x呢这么嚣张,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翻涌的胃里突然一阵紧缩。
他一瞬间疼得白了脸。
还好环境漆黑灯影闪烁,其他人大抵不会发现异状。
曾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初月心道还好,不至于被这些人看去狼狈。
“二少,您……”男生扳着薄岩的肩膀,涂了唇釉的樱色嘴唇几乎压到了薄岩嘴角。
初月鬼使神差地移开了眼睛,胃里反着酸,疼得他牙都在颤,初月有一瞬间几乎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他眼睫低垂,回忆被一阵清脆的响声打断了。
与此同时,身边似乎有人站了起来。
小小的惊呼声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杯盏扫落,身边落座了另一个人。
初月起先没有反应过来。
他嗅到混着琥珀木质的木兰浅香,有些强势地隔开雨后新茶的气息,带着锐意不那么优雅地裹缠上他。
这款香型叫迷失木兰,也因为侵略性和优雅并存的违和感,前调和后调强烈反差又相辅相成,被雅称为“蒙纱的金苹果”。
他曾经仔细地在专柜闻过许多款男士香水的前中后调,最喜欢这一款,也因此格外了解。
只是身边人今非昔比,香水也不可能是当初那一瓶。
初月在熟悉又陌生的馥郁里沉默了好一会儿,余光能瞥见身旁人衣领上的金丝绣线。
他听见薄岩的声音,对曾玺说:“你玩不过他,第二局我开。”
他声线冷淡,初月心里却有一处悄然坍塌,碎裂声清脆,有什么断裂成一块一块。
薄岩的声音跟曾经没什么变化,真要说起来,似乎只更低了一些。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像当初坐在初月身边漫不经心拨弄游戏盘的人。
只是彼时他说的是:“我教你。”
他那时候迫于无奈,白天上课,晚上去酒吧当酒托。当时什么也不会,为了劝客人多买些酒,自己常常被灌的烂醉。
他误以为薄岩冷漠的面容下是柔软的真心,才一点点教他怎么样在各种游戏里拿到优胜,能少喝些酒。
结果都是他自欺欺人。
所以后来的事都是活该,初月自嘲一笑,他活该、薄岩也活该。
石头剪刀布,初月出了布,薄岩出了剪刀。
游戏盘上的指针旋转了几圈,最终落在了曾玺希望的那格。
曾玺吹了个口哨,将那一大碗混合的恐怖酒液推到初月面前。
初月垂眸看一眼酒碗,越过薄岩的脸,看向曾玺。
“我玩过一轮,曾少爷怕也尽兴了,接下来恕不奉陪。”
“哎?不要说得这么肯定嘛!你现在不想,也许喝了酒就改主意了呢!”曾玺就是憋着劲儿找他麻烦。
初月漆黑的眼睛在他脸上逡巡,像是走神了一样,嘴角却缓慢地一点点牵起。
“刚才不过是玩笑,也不用你说自己是个傻x,只是曾少自己都不愿意玩了,扣着我也实在没什么意思吧。”初月笑意不达眼底,“若是曾少为生意来,那么我们可以明天再谈,一切好商量,怎么样?”
曾玺原本不屑一顾的脸在听清楚初月的后半句,爬上了几分动摇的神色。
初月喝了酒,语速要比平日里慢一些。他脸上醉态未退,两腮泛着不正常的薄红,像是古希腊神话里蛊惑人心的海妖,能准确地识别人的弱点,一点点发动语言攻势蚕食曾玺认定的事情。
“这……”曾玺看向薄岩,目光中多了两份探寻。
“谈合作?初……总,愿意现在就签字吗?”薄岩语气稍顿,明显不信初月的鬼话。
“合作你来我往,直接签字太草率了。”初月云淡风轻地拒绝,心里暗道狗东西,果然没曾玺好糊弄。
薄岩实际上似乎无所谓初月的回答,顾自老神在在地说:“你要走也不是不可以。”
曾玺和初月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前者眸中期待,后者眼睛里则带着嘲讽。
薄岩盯着初月的眼睛,推了把桌上的酒碗,“既然输了,怎么也该把它喝干净再走吧。”
碗几乎盛满了酒,在桌面上摩擦,轻微的摇晃下,酒液规律地沿着青色的碗壁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