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送来得很快,舒望点了粥和几样简单的小菜,唐逸枫这些天一直没胃口,她一向喜欢的那些重口味食物更让她反胃,只能吃些清淡容易入口的。
她们在外间面对而坐,唐逸枫木然吃了几口就停下,坐在那看窗外的阳光,看阳光落在窗棱的灰尘上。
“再吃一点吧。”
唐逸枫没什么反应,舒望也不强迫,只是面带笑意,继续温和地同她说话。
“过几天我们回北城?新开了一家川菜馆,我同事说味道很正宗,辣子鸡做得很好吃,我陪你一起去尝尝,看看有没有山城的好吃。”
“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回去,我们去周围城市转一转也好。”
“想去看冰雕么?或者我们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南方现在气温也正好……”
这些话轻轻飘在四周,想柔和包裹住唐逸枫,却是徒劳。
唐逸枫还是看着窗外,半晌,她说——
“舒望,我们分手吧。”
分手两个字,这六年间从未从她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此时这两个字一出,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唐逸枫话出口后就哽住,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泪,她还是把头偏向窗外,没有看舒望。
舒望有些愣怔,可也只是片刻,她从容依旧,甚至嘴角还勾着刚才的笑意。
“我不同意。”
这四个字让唐逸枫鼻子更酸更堵,舒望不想跟她分手,她该开心的不是么?可是怎么会这样难过。
唐逸枫在此刻一瞬间想起好多,她克制不住地想起在医院最后陪护的那几天,自己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哪个时间段自己不在,唐观山就碰巧长眠在那一刻。
她不走,舒望就陪着她一起硬熬。
那家医院的住院部真的好旧了,全市最好的三甲医院,医疗水平很好,每天楼里都是人潮汹涌,可是很多年没有重新装修过,所有硬件设置都很旧了。
白色墙面下方一处处黑印,床头柜的塑料台面泛黄,怎么擦都像擦不干净,铁皮储物柜的外面有了锈蚀,里面不铺垫子没法放东西。
舒望是个好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洗澡,外出回来就要洗手,洗完手会立刻擦干台面,四件套不论冬夏每周都要换洗一次。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与周围格格不入,她穿着白色羽绒外套一身光亮,唐逸枫却看着她逐渐浸泡在那个环境里。
她看着舒望外套袖口的那一块污渍,一连看了三天。
唐逸枫极力把头扭过去,不让舒望看见她在哭,声音平稳后又说了一次,“我们分手吧。”
舒望不知唐逸枫此时突然提分手的原因,可唐逸枫现在情况很糟,无论她是因为什么想要分手,舒望都不可能在此时答应她,也根本不想答应她。
“我买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回北城好不好?”
唐逸枫垂下眼,没有回应这句话。
她的没反应让舒望有些无措,慌张的情绪来得很突然,可只能努力压下,“唐逸枫,你看着我。”
唐逸枫不看,舒望就坐到她旁边的长椅上。
她哭了,舒望看见了。
分手两个字带来的感觉迟滞般出现,心口开始酸涩胀痛,舒望看她哭也想哭,可她还是压下了。
“有什么事我们过一段时间再说。”
“你现在这样,我不信你是真的想跟我分手。”
“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再谈这个。”
她真的好冷静啊,连自己提了分手都能这么理性对待,唐逸枫不知道舒望是怎么做到的,可她话里那个“好”字,正正刺痛心脏。
好?
舒望很努力地在帮自己,她也想好好的,她也想尽快好起来,可她就是什么什么都不好。
舒望太好了,可她自己一点也不好。
她像个铅坠不断往下沉,难道要带着舒望一起坠到海底才算完么。
或许张爱玲那句话就是错的,没有谁该是谁的药,她不该把舒望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
唐逸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近乎崩溃地在哭,“我好累,我没办法继续下去了,我求求你了……”
“你在我身边我都觉得好难受……”
“我求求你了……”
求求你把我扔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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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凌晨,唐逸枫一个人离开了,除了手机和证件什么都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