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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欣说,她等不起我了。”
桌上堆着四五个烧酒空瓶,刘正清意识已然开始飘忽,饭桌上一个多小时都未曾吐出的话,此时终于敢借着酒劲儿说出来。
“她家里要十八万八的彩礼钱,我家里拿不出来这钱,她跟我说没关系不用理,可我明明听见她跟她爸妈在电话里吵架了。”
“其实我是有的,这几年工作攒下的,但给出去之后,我们还怎么交房子首付。”
“我都看好了,五环边上,离地铁站也近。”
“她以前总跟我说,等以后结婚怎么怎么样,我都不敢回,我还什么都没有,怎么敢跟她谈以后?”
“我想着再等等,再等两年,把房子首付攒齐,就去跟她求婚,可她说她等不起我了。”
……
刘正清两只胳膊撑在桌上,头低着看桌面,“工作也赚不到钱,考公也考不上,说到底都是我没用。”
唐逸枫坐他对面,与他再碰过一杯,咽下口中辛辣的滋味。
其实她在一个礼拜前就知道了万欣离开北城这件事。
就在她生日的后几天,万欣来找过她,当是离开前的道别,那时她就知道,万欣和刘正清是要彻底结束了。
跟以往的那些大吵小吵都不一样,这次万欣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
她看着刘正清此刻的模样,说不出骂他过于现实的话,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她觉得万欣的选择也并没有什么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万欣渴望安定平稳,希望回家乡发展,她家条件在当地的三线城市里算是小康以上,和周玲家的情况差不多。如果回去,在家里支持下可以全款买房买车,只要找到一份能过得去的工作,日子可以过得很舒坦。
不用像在北城一样,住着二三十平的出租屋,往后再背上几十年房贷。
而刘正清家里的情况比较尴尬,唐逸枫听他说过几嘴,父母长辈都住在小县城,他从小县城考到本省省会的双非本科,再从那里考到北城大学读研,为的就是想留在北城定居。
他当年就业的方向也很多,薪资待遇好的不是没有,他就看中了现在这家公司的一点——解决户口。可户口又不是白解决的,签了协议要工作满年限才能赎身,薪资压得也低,如果现在放弃离开,那这几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个人追求不同,最终分道扬镳也不能说是谁的错。
谁都没有错,只是不适合。
相爱的人会走散,经年失望后的婚姻会相顾无言争吵不休,唐逸枫想不通爱情究竟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有爱就可以,甚至不知道爱会不会改变。
唐逸枫仰头又尽一杯,朋友的感情一团乱,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林全的出现让她心里那一丁点的不安再次冒了头。
她自认心态有些不好,她从不敢问舒望关于出柜的问题,甚至在隐约想象着,舒望跟自己说她要去结婚。这样她就可以装作不解,装作释怀,装作深情,装作被辜负,大哭一场,再回到自己的黑暗里。
这些年来想追求舒望的人不在少数,她把自己放进那些追求者中比对,条件没好过多少,就如林全,无论身家还是样貌,都足够与舒望相匹配。
舒望并不是全无退路,自己也只是其中没那么优秀的选择之一。
唐逸枫心里跟着发堵,一杯一杯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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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顾客没剩下多少人,桌上的部队锅都冷透了,发愁的人换成了陆识薇。
她今晚还是第一次知道万欣和刘正清分手的事情,倒没有多意外,恋爱战线拉得这么长的情侣,无非是结婚和分手两种结局,围观多年,他们两个人的矛盾始终无法调和,这个结局早已是必然。
好在他看起来并不需要她们说什么安慰帮腔的话,只是需要时间缓一缓。
刘正清趴在桌上,整个脸都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陆识薇稍稍靠近才听清,他说的是,“你们吃不上喜糖了……”
唐逸枫板板正正坐在凳子上,后背贴着椅背,像在闭目养神。
今天陆识薇自己一滴酒没沾,桌上这五六瓶烧酒,一瓶梅酒,还有地下的一堆啤酒瓶,全都是剩下两人的杰作。
作为桌上三人中唯一一个清醒人,陆识薇坐在中间,越看旁边这两个人越觉得头大。右脚踢了下刘正清,对方动弹一下,迅速奔向卫生间,左手拍了把唐逸枫,对方睁开眼瞅了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也不知道是喝没喝醉。
自打大学认识起,陆识薇从没见唐逸枫喝醉过,她出去玩喝酒时像是心里有张刻度表一样,喝到一定程度就会自己停下,不贪杯,别人劝酒也没用,从没有像别人那样喝到头脑发蒙甚至喝到吐的情况,每次结束回家都是意识非常清醒,所以陆识薇也压根不知道唐逸枫真的喝醉了是什么样子。
刘正清有理由喝醉,可陆识薇不知道唐逸枫喝个不停是为了什么。
她又拍了拍唐逸枫肩膀,伸手在她眼前挥手,“姐们儿你是醉着还是醒着啊?”
唐逸枫这次连眼都没睁,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处。
陆识薇见状啧了一声,拿出手机联系人,看看要怎么把这两人弄回家。
“我跟学姐说了啊,她一会儿来接你。”
陆识薇说完这句,唐逸枫终于有了反应,“你别叫她。”
“晚了,已经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