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色皎洁,听松亭中凉风习习。
姜溯霜从集市上买来的桂子酒歪斜在栏杆边,桌上几只青瓷盘,只有素炒山药还留了个底。
姜溯霜一只胳膊撑着侧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迷蒙的醉眼,红润的薄唇之间还咬着白玉酒杯。
“……这酒……怎么没了……”姜溯霜伸长胳膊捞起空酒坛子晃了晃,口齿不清道:“我还没喝够呢!”
程隽安哑然失笑:“姜姑娘,你喝醉了。”
“……是吗?”姜溯霜慢吞吞站起来,“可是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晕啊……”
程隽安提心吊胆的站在她身后,双臂张开护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倒。
好在姜溯霜站起来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坐下了。
许是醉的太厉害,姜溯霜坐下后便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也不说话,只瞧着他。
程隽安摸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清醒,内心一番纠结,他还是坐到姜溯霜身旁的石凳上。
山中的鸟儿未眠,清越的鸟叫声遮不住他快蹦出胸膛的心跳,“姜姑娘……你那天说,已有婚约,是真的吗?”
“……什么?”姜溯霜好似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猛然凑近程隽安。
他一个慌神,左手拂过半躺在桌上的酒坛,那点儿勇气也随着酒坛摔倒在地而消散了。
“公子!”
“小姐!”
不远处传来清墨和竹溪的声音,程隽安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慌忙和姜溯霜拉开距离,站到一边。
竹溪率先跑过来,朝程隽安行了礼:“月上中天,小姐迟迟未归,我来接她回去。”
“她……她喝醉了。你来的正好,”程隽安原本让清墨帮着竹溪把姜溯霜扶回去,看到姜溯霜那副已经爬不起来的模样,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清墨,你去找清池来将碗碟收拾到小厨房去,我帮竹溪姑娘送姜姑娘回去。”
清墨领命走了,竹溪上前想扶姜溯霜,可惜人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竹溪一个小姑娘,姜溯霜人不配合,她怎么也扶不动。
“程院长,麻烦你帮我扶一下小姐。”
程隽安这才上前,扶胳膊也不是,扶腰也不好,反而有些帮倒忙。
好不容易二人手忙脚乱的掺着姜溯霜出了亭子,往下走却有一段小小的台阶。
竹溪自然是背不动姜溯霜的,只好程隽安来背,这一背,一路都没放下来。
快到饭堂后院的时候,竹溪忽然开口道:“院长……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小姐啊?”
院外静悄悄的,路上一片漆黑,月亮门外,只有竹溪手中的灯笼有一抹亮光。
程隽安一个顿步,险些撞上前方的树干。
他没说话,竹溪也没有催促。
他不敢犯险,程隽安想,背上的人沉稳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似是在提醒他。
那似有似无的婚约将他所有的心思都牢牢挡在门外,仿佛他说出什么僭越的话来,便会使姜溯霜深陷不义之中。
过了许久,在黑暗的掩映下,程隽安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竹溪姑娘多虑了,我对姜姑娘,绝无非分之想。”
竹溪不置可否,也没再多说什么。
院内隐约传来王大娘教训云儿的声音,许是小姑娘又调皮了。
两人这才抬脚进了院子,程隽安帮着竹溪把姜溯霜扶进屋里,便退了出来。
他在门外停留了片刻,转身欲离去,却被竹溪叫住:“狗安还在院长那里,今夜就麻烦院长照顾了,明日一早我去接。”
程隽安自是应下,欲言又止道:“今夜的话……”
“院长放心,今晚我问院长的话,只是竹溪心中的疑问。若小姐无意相问,我自不会说多余的话。”
竹溪停顿片刻,又道:“若是小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我一定会如实告知。”
“应该的。”程隽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自会和姜溯霜保持距离。
——
宿醉的后果不太好受,姜溯霜张开四肢瘫在床上,头晕眼花,等着竹溪给她端白粥来。
那集市卖酒的老板分明在骗人,说好的这酒不烈,竟这般醉人。不过这酒真是奇了,醉意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今晨早早就醒了,腰酸背痛,嗓子干的冒烟。
竹溪听到她起来,赶忙给她端来温水,喂她喝下才去后厨端饭菜。
她等了半晌,还不见竹溪回来,正想自己爬起来去看看,却听见开门的声音。
姜溯霜抬手敲了敲额头,又坐回了床上。这次她没再躺下,而是抱着被子坐好,等着竹溪的投喂。
只是竹溪端回来的不是饭菜,而是装着兔子的篮子。
“刚才在门口遇上程院长,他特地来送兔子,我想着先把兔子送回来再去端饭。”竹溪解释道。
姜溯霜接过篮子,顺着狗安的毛,“……那他走了吗?”
“许是有事,送完兔子就走了。”竹溪问,“小姐找院长有事?”
“啊?”姜溯霜立马摇头,“没有,就是问问。”
竹溪又将那把紫檀梳子拿出来放到姜溯霜枕边,“程院长真是热心,我原本打算今日自己去接狗安的,没想到他亲自给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