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情报网的应用范畴很广,假如遇到选举或者丑闻,他们是否应该被投入?降谷零是否应该被暂时借调?若是牵扯到政坛、警察厅或者警察系统高层的一些变动,这些决定是否应该由降谷零做出?
「所以我们都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有警察厅有警视厅,我们事前也都不认识那位。」村上解释道。
来自不同的地方就保证了他们在团队建立之初就各自拥有小团体从而影响“零”对降谷的支援,警视厅警察厅都有就保证了从策划到执行端都有“零”的眼线,而谁都和降谷不认识则提高了降谷零把整个团队挪为私用的难度。
除此之外,也杜绝了某一方派系想要往这种行动小组塞人的可能。
「本质上来说,大概是为了平衡任务支援的成功率和忠诚度。」
此话一出,桌上几人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已然是“降谷派”的风见抓着杯子低头不语,木村边挠头边思考。被夹在中间的石川左看看右看看,咧着嘴头疼怎么挽回这个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风见才抬头长舒一口气。他平静地看着这位公安前辈,足够严肃又不失尊敬地问:「所以村上前辈,并不看好降谷先生吗?」
村上对此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认为他会比我们任何人都走的更远……但我对他非常担心。」
他转向风见,皱着眉头盘点道:「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提到过,和他交接的时候还是受伤的状态,但他依旧优先情报了对吧?」
看风见点点头,村上便继续:「是啊,我们这边接到的支援请求也基本都优先于公民撤离和疏导,如果有非得卷入平民的事件,他甚至会尽量提出其他方案……」
「这不好吗?」木村好奇地插话。
「并非是不好,但公安这个活,做久了就会发现有些选择是不得不做的……」说到这,村上话锋一转:「话说你们有多久没和公安外的朋友联系了?」
木村摸着头发嘟囔着自己也没公安外的朋友,石川一摊手表示上次还是上次。风见自己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初中高中同学大多进了企业,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大学本就不是紧密的关系,出路又相对复杂。而警校……说实话,和他关系最近的是伊织,但这人已经“辞职”了。除此之外,风见竟然一时间想不起他和其他不在公安的警校同期上一次交流是什么时候了。
「公安和普通警察呢,从理念到职能都不一样。就算曾经是好友,也可能因为长期不联络和理念不同而分开。而我们的结构也决定了降谷他很难团结所有人……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去做那种艰难的决定,那时候他能依靠的又有谁呢?」
村上扫过三位年轻公安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他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堕落,或者被引诱……到时候,我们又应该怎么做呢?」
村上本以为这样能镇住三位小年轻,让他们别再为超过自己责任和能力的事情担心。没成想,风见在短暂地思考过后,竟然表示「那到时候就让我来想办法让降谷先生清醒」。
他张嘴闭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年轻人,有点理想也是好事。
一直到四人吃好喝足结账走人,风见都没有解释他的信心到底来自于哪里。其他人只当他完全臣服于降谷零的实力,石川甚至调侃他说降谷先生一下就撬走了墙角,好生嫉妒。
但风见知道,他对降谷零的信任不出自实力,也不出自什么所谓的“魅力”。只是自然而然的,突然理解了那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上司到底抱有怎样的理想和愿望。
实际上,他们近期的工作已经逐渐趋于平稳。那个不知名的组织现在既不会找理由追杀安室透,也不会以第三方的名义给他下一些致命订单。对于组织而言,安室透对于情报的把控能力和“职业道德”足以让他被提携为合格的“合作伙伴”了。
终于得空的安室透——降谷零也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这让他最近一次和风见的交接终于变成了面对面,甚至有闲心和风见一同分享了便利店的关东煮。
「我以为您会吃点……」
「那种高级的东西?」
「呃……」
被点破心思的风见有些尴尬地搓搓手,他向来觉得以降谷零本身的颜值来说,去做个警局的宣传大使绰绰有余。而开始打照面以后逐渐变得讲究的服装搭配也让风见觉得眼前的上司可能本来就和他们不太一样。
察觉到风见想法的降谷零失笑,他轻咳一声喝了一口乌龙茶压下笑意,认真地说:「我这个是工作需要。很多时候,我需要出入一些……需要用衣装让人看得起的地方。」
降谷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并表示他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那种场合,但情报不等人,有些事情不喜欢也得捏着鼻子去做。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乱自己的金发,垂下眼睛轻声说:
「我和……我的朋友,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带着便当跑到什么天台啊公园啊之类的地方,边吃边看路边的人。」
风见顺着降谷的目光看过去,午间的日光让草木都镀上一层金色,本就绿意盎然的公园显得格外活泼。穿着粉色碎花小裙子的孩子跌跌撞撞冲向黄蓝相间的大滑梯,却在离它不远处一下跌倒。
精致的羊角辫上插着草叶,本来白净的小脸也沾了灰。她吸着鼻子站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站在滑梯上的几个孩子跑了下来,摸摸自己的衣兜,几个人凑出两颗蓝色包着玻璃糖纸的糖果,引得更小的孩子忘记了哭泣。
阳光洒在糖纸上,反射出点点蓝光
「我想你也意识到了,我这样的人,和与我在一起的人,总归还是会被其他人念叨的。但是啊……每当看到这些景象,就会有一种“这就是我生活着的世界”的感觉。」降谷零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摔倒的小孩害羞地埋在母亲的怀里,其他孩子开心地从妇人那里拿到小点心。
看了许久,降谷终于回过神来:「啊,抱歉,我们偏题太远了……忘了这些吧,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
风见望着对方眼中的光,当下没有反驳什么。他向降谷鞠了一躬后,无声地离开了。
但怎么会忘记呢?风见抓着公文包沉默地走在路上。这是他们警校时的誓言、是充满希望的未来、更是他们每个人都看得见的日常。为此,有人身着制服站在台前,有人甘愿沉入黑暗。
假使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位心向光明的潜入搜查官迷失了方向,那么作为左右手,他有义务和责任拉对方回来……或者将他制裁。
但无论如何,风见裕也不会留降谷零一个人在黑暗里。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降谷零不会有需要一个人被留在黑暗里的那天。风见裕也祈祷道。
接下来的两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在升级为“合作伙伴”后不久,安室透便得到赏识如愿以偿拿到了酒名代号,跻身于组织的中层。
正如降谷零汇报的那样,东京和其周遭的黑色势力情报最终都汇总到了组织这边。安室透作为组织里数一数二活跃的情报人员,经常能在情报争夺中分得一杯羹。通过这样的手段,公安方面也掌握了不少相关情况。
多亏了这方面的情报支援,警视厅公安在几个围剿任务中取得巨大优势。而以风见为首的几名公安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升职,他甚至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第一次进入办公室的那天,他还收到了匿名短信,上面用调笑的语气恭喜他升职,还问问他什么时候去相亲,自己会记得送上贺礼的。
风见哭笑不得地看着屏幕,心想看来近期的工作确实不是很多,连一向工作狂的降谷零都能分心调侃他。
这么想着,下一秒手机再次响起提示音,来自同一号码手机又发来一封短信:
「有自己办公室的话,工作效率不上去可不行啊,对吧?」
吓得风见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
那之后不久,风见接到了上面的要求,发展了橘境子作为自己的协助人。同年,再次应上面要求,风见指示橘境子雇佣羽场二三一作为社员,并定期汇报期动向。
有了同降谷零接头的联络人经验,风见裕也在发展协助人和指导进行秘密任务的方面算是得心应手。他对自己的进步十分满意,如果能保持这个步调,相信“零”那边的长线任务一定能顺利进行。
但就像24岁时某个平常的工作日创飞了他理想的平静生活,27岁时这个平常的工作日摔碎了他真心的祈愿。自此,名为“日常”的戏码落下帷幕,取而代之的是混乱与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