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小林告知了诸伏关于公安方面保存的卧底名单泄露的突发事故,这件事警察厅在最后一刻才通知他们协助,现在只能找熟悉情况的人紧急顶上。
诸伏冷静地看了一眼警察厅那边给的规划,惊觉这份报告来自谁的手笔。他不自觉摒住了呼吸,不愧是他的幼驯染,报告简单明了,提供的方案可执行度也高。但真的不能早点发过来吗?以及卧底名单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诸伏心里抱怨道。
但时间不等人,他问小林要了辆车拿了杆枪就出门了。根据预案和他所知的城市规划,最好的狙击地点已经浮现在了心中。
而且如果顺利的话……他似乎也能和那两位“前同事”见个面,他们还有很多话需要沟通。
狙击支援还算顺利,诸伏从狙击镜里看着两辆车把目标车辆夹在中间。他知道这是要收场的时候了,于是他收起狙击枪静静等待着来客们。诸伏知道莱伊一定能从手法上怀疑自己,而零肯定能从增援中推测出人选……以这二位的性格,放着这样的谜题不解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不其然,莱伊出现在他等待的第二个小时里。他皱着眉头,万年不离脑袋的针织帽依旧戴在原位,只是头发短了,眼神似乎也更为成熟一些。莱伊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其他人以后才把目光放到诸伏身上,不知道在确认什么。
诸伏耐心地等对方检查完毕才开口:“好久不见……莱伊。”
可对方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慢悠悠地问:“洗衣房的日程是怎么安排的?”
这让诸伏稍微愣了一下,然后笑弯了眼睛:“一三五是我,二四六是你,内外分开,不分类的话我会不小心一起消毒的。”
莱伊的表情这才松动了下来,他向前迈了几步伸出手来。于是诸伏也收起枪包起身迎上去,两个人握了握手后又各自退了一步。莱伊越过诸伏的肩头向后面看去:“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顺着莱伊的目光,诸伏也转过头去温和地说:“有些习惯确实很难改掉。”
“你还是会更稳妥些的”莱伊感慨道,“打完一枪后总是会转移地点,但你转移地点的习惯没变……你在等我。”最后这句话用肯定的语气说的。
“所以现在应该称呼你什么?莱伊?还是说……赤井?” 诸伏耸了耸肩权当默认。
而对方就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意就好。”
“随意……诶,等等,赤井是你的真名吗?”
“嚯……”黑发绿眸的男人挑起眉毛,“看来我有必要重新介绍一下自己。”语毕,他向自己外衣内袋掏去,亮出一个硬皮小本:
“FBI搜查官,赤井秀一,请多指教。”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实在有点被眼前人的坦率震撼了。正常情况下,一般人会对着一个可能是诱饵的组织人员报上自己的真名和头衔吗?他显然不能,而且他确信大部分人都不能。
“等一下……你就不害怕我上报或者说是陷阱吗?”诸伏有些头疼地扶了下额角。
莱伊——或者说现在是赤井秀一摊开手用着淡定的语气分析了苏格兰的过往痕迹和习惯,从苏格兰会下意识避开孩子到跟安全屋附近邻里关系再到日常同其他人的互动都证明了苏格兰至少大部分时间是个普通的正常人。
而后,赤井抛出了那条决定性的证据:“当然真正让我下决心的是在车站遇见我妹妹的那次。”
“……居然真是你妹妹啊。”诸伏已经有点想要放弃吐槽了。
“……是的。”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赤井难得露出有些头大的表情:“我事后确认过了,没人跟踪她也没有人去试图找她的信息或者来试探我。”
若换作一般组织成员,能找到一个可以用来威胁莱伊这等代号人员的小孩简直是飞来横财,恨不得当场绑了就地勒索。
“而且波本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赤井摊开手:“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性格,所以这里面必然有你的手笔,是你拦住了他对吧?”
这回轮到诸伏苦笑了。不管是降谷零还是波本,似乎都和眼前的这个男子有一些奇妙的竞争意识,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些更加深入了解莱伊的线索,那波本不查到最后是不会罢休的。
“总之……欢迎回来,苏格兰。”
“嗯,我回来了。”
二人寒暄片刻,终于是再次进入正题:“你想向我传达的大概只有这个了吧?”虽然是问句,但显得像是叙述句一样肯定。说完赤井整理了一下衣服:“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你接下来还要见降谷君的吧?如果……”
“咔”
赤井话音未落,枪口就顶到了他头上,对面的苏格兰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可怕气势举着枪,用冰冷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想我可以解释。”赤井呼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双手:“降谷君也知道这件事的。”接着,他把接到信息得知波本出动一事到他借助小侦探的力量假死脱身再到面具被波本——降谷零拆穿这一系列的事情一一道来。本以为这段解释能让人满意,可苏格兰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名字的?”
“我有线人提供了线索,然后我根据特征去翻了档案。”赤井难得老实地承认道,并在看到对方依旧冷峻的神色时补充:“不是组织的线人,波本还依旧是组织的一员。”
听到这里,诸伏才稍微缓和了面色,转而开始认真地思考如果把眼前这人逮捕会不会因此上升到一种外交问题?
这念头冒出来没两秒,一个更大的疑问产生了:他和降谷零的档案应当在确认卧底之后就被彻底封存和抹除了,到底是怎样的线人有能力挖出降谷零的档案还透露给FBI,这难道不是……
“你动作这么大,FBI那边没问题吗?”
对此,赤井轻巧地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暂时不是FBI了。”
“……什么?”
赤井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着:“我假死时没和FBI商量,是小侦探帮的忙。”
诸伏景光表示他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法说“正常情况下”应该如何如何,毕竟从眼前这个人决定自爆真名试图救下自己开始,整个事情好像就没有按照常理运转过。
“所以……清楚了?”
“清楚了……”诸伏觉得自己的额角在突突地跳。他再次看向眼前这位被枪指着都面不改色,从过去到现在似乎态度上没有太多变化的人,一时间心情十分的复杂。
通常来说,一个人的出身和经历决定了他的立场。作为FBI,偏心米国和FBI多一点也是正常的。可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不管是救下诸伏还是撇下FBI对付组织,赤井秀一这个人总是有一套只忠于自己的、独特的标准和信念。
于是诸伏也深吸了一口气:“敝姓诸伏,诸伏景光,请多指教。”
赤井离开的时候就跟他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作为狙击手来说,倒也正常。诸伏吸气呼气,一会把枪包挪到左边又挪回来的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
他马上就能见到自己阔别几年的幼驯染了,不知道这些年对方过的还好吗?有好好吃饭和休息吗?
一想到那位金发幼驯染一钻牛角尖连吃饭睡觉都不顾的往事,诸伏不由得又开始头疼起来。降谷小时候可以为没能第一个解开数学题而去通宵练习,长大了就能因为大学课题不够顺利而整周泡图书馆……那现在呢?没有了拉着他的诸伏景光,降谷零过的又如何呢?
带着一点期待和一点胆怯,诸伏景光站在阴影里等待着那抹熟悉的金色。
然而直到他于深夜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降谷零都不曾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