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关于那个人的问题。”上峰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就对外宣称是俄间谍对我国居民的煽动吧。”
听到意料外的对象,降谷抬起头眨眨眼睛。看出他犹豫的上峰背着手,在屋里绕着圈子踱步:“我理解降谷君在想什么,不过你思考一下,你心里的第一人选是哪个组织?”
米国中情局。降谷想道,但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声。上峰自然是知道他未能说出口的答案是什么,于是摊开手解释到:“并非是不想处理,但你考虑过我们的外交立场吗?”
降谷没有答话,他也无法给出更好的解决方法。不管外交军事或是政治,米国都毫无疑问地是霓虹的盟友,而霓虹也希望借助米国的实力在整个亚洲地区称霸。若要维持这样的关系,就相当于放任米国在己方领土上为所欲为,而他们不能有什么官方层面的动作。
“但俄是不一样的,”上峰嗤笑道,“他们承认或否认都没有大的影响。”
能去解读国际事务的终究是少数,大部分民众这方面的信息来源还是国内媒体的一面之言,根本不会横向对比,就算听到俄的澄清也只会依照过去的印象而认为对方说谎。
就这样,他们公安可以对两边都有一个交待又不用真的干活,何乐而不为呢?至于那位死去的在野党成员和还活着的交易对象……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上峰丢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挥退了降谷零。
三天后,终于熬到交易日的伏特加左手拎着一个金属制箱子,右手握着手机,一听就在和琴酒打电话。安室透百无聊赖地靠在马自达上发呆,看似放空实际上是认真偷听对面的谈话。可惜谈话内容相当普通,只是琴酒在确认交易相关的情报并让伏特加一一叙述,生怕这人忘了或者漏了什么让朗姆笑话。
伏特加挂完电话也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他清了清嗓子,活动了一下手臂,开始练习“□□气质”。就在此时,交易对象斜着身子迈着外八字步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充斥着“□□气质”的伏特加,随即转向了安室透:
“你们考虑好了?钱呢?”
安室透无视了伏特加幽怨的眼神,从马自达上起身,笑盈盈地回答:“自然是带来了。”接着话锋一转:“让我们先听听你的情报,毕竟这么大的生意,让个利……总归是可以的吧?”
来者眼珠子一转,鬼点子都写在了脸上,他招招手示意先看看钱箱子。安室透侧身给了伏特加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地举起箱子打开,从里面抓出一打现金抛给对方。这交易对象见钱眼开,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上手数了起来。待数明白了,他一拍胸脯保证道:“没事你问,情报保真。”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室透点点头,“你看见了那个人的交易,对方是什么人?”
“这我不知道,老外长得都一个样,我怎么分得清?”男子一副理所当然得样子,但又想了想补充到:“反正就是金发碧眼那种,个子不算矮。”
“他们交易了什么?”
对方耸了耸肩:“不知道,具体没听清,反正鬼鬼祟祟的……哦,但说了啥电费之类的,总不能是替人交电费吧?”
交易对象嬉皮笑脸地说完后半句,伏特加脸色更难看了。不用安室透他都能听出来,这个人只是在故弄玄虚,实际上根本没有足够证据。可以说是被对方耍了,还是用一种很低级的手段。
伏特加正要发作,安室透侧过半个身子隐蔽地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后接话:“确实是这样呢……这么说你还真挺机灵的。”波本夸了对方好半天,听的人心花怒放,见对方彻底放下了警惕,波本又追问:“你很有毅力,我都想再雇你了!这么说你是在车站看见的?”
交易对象大手一挥:“当然不是!我是在A大学附近的车站瞅见的。”说着他一看表,惊觉已经要接近午夜,便摸摸脑袋:“这天也晚了,要不今天到这?剩下的你到我账号问,我肯定都说。”然后一伸手,示意二人把箱子给他。
伏特加和波本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后,箱子就被递到了对方手里。男子掂了掂箱子重量,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他高高兴兴挥手,嘴里说着“合作愉快”一面转身走人。就在他完全转身的那一刻,伏特加从怀里掏出枪,瞄着对方的脑袋开火。
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倒下,伏特加收枪走上前,用脚尖把人翻个面。男子的脸上还残留着方才交易的喜悦,但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死了。”伏特加宣布道。波本走上前提起箱子,看着箱底的血迹厌恶地皱着眉头。伏特加后退一步开始联络其他人过来清理现场,安室透提着箱子站在一边突然灵光一闪,打开箱子后随意抽出下面的一叠纸币,并不意外的发现压在下面的除了浮头几张是真币以外,其余的均是普通纸张。
没过一会儿,几个长相普通一身黑衣的男性前后走到交易地点。波本抬了下眼皮,认出其中两个是他见过的基层打手后就没再理会,任凭几个人在现场进进出出打扫血迹和尸体。
伏特加自知指挥不动波本,便让波本带着钱箱整理获得的情报,而他自己则是指挥着小弟们干活:“装起来丢了就行……这边刷一下,对……”
几个小弟动作很快,没多久现场就清理的干净,显然是熟练工。末了几个人把黑色袋子一扛,扔去就近的海边。东京湾每年这么多问题,也倒不差这一个。
降谷零瞥了一眼黑压压的海,心中有一股烦闷的感觉。事情到此为止算是圆满解决了,在野党成员失踪案可以就此结案,给政治对手埋雷只要交给时间,责任推给了不知名的外国人,唯一不懂得闭嘴的人也被迟早要进局子的人收拾了。
但事情又好像没有解决,居民们因资本贪婪而受损的利益追不回来,那些死去卧底的冤案无法了结,用国家力量满足自己私欲的人不会受到惩罚,而自己也只能看着国家被大大小小的蛀虫逐渐吃空。
他有一丝茫然,可情绪也消散得很快。或许事情不会在短期内有任何改变,但总归有进展。再过些年,等更多怀有理想的新鲜血液加入,外加他和同期们晋升到一定位置,大概就可以改变一些风气了。
到时候不管是他们还是国家,大概会比现在过的更好吧?
伏特加见事情处理妥当,从箱子里抽出一叠钱分给小弟们,几个人拿着钱点头哈腰离开了。波本看看箱子的空位,伏特加抽走的正是刚刚交易对象点过的那叠。
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伏特加才摘下手套拿出手机在安室透眼前晃了晃:“琴酒大哥找,说要我们处理好以后就回去,他有事情要说。”
波本一脸惊愕,脱口而出“琴酒不看表的吗?”而伏特加也只是咧开嘴,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笑容。对此安室透翻了个白眼,恐怕也只有伏特加会真心为被琴酒召唤而开心。
于是带着前脚才从一个场子赶回来的怨气,波本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驱车赶往集合地点。
等安室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人。波本随意瞥了一眼,黑色板寸、印花T恤,脑袋上被开了个洞,就算是被血糊了半张脸也能看出的惊恐表情。是不认识的面孔,估计是哪个底层人员。
“找我什么事?”波本冷淡地说,“希望你还记得我很忙。”
可琴酒显然并不体恤下属,而且严格来说波本还不是他的直系:“他,”□□指着地上的可怜人。“卖了情报给老鼠。”
“……所以?”
“呵……”琴酒点上了烟,嗤笑道:“看来你不知道,莱伊——”
“是FBI来的老鼠。”
……谁?……FBI?
安室透被这话钉在原地,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
「对叛徒要回以制裁……」
火光、雪夜、枪声。黑色长发的男子回过头——
「是这样吧?」
降谷零瞪大眼睛,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个疑问词。
见状,琴酒打消了先前的怀疑,看似好心实则恶意地说明了FBI想要设套抓捕,可惜被他识破、反将一军。名为赤井秀一的FBI走狗,和他那并不聪明的属下狼狈地逃走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离开日本,回到他们的狗窝了。
「没听说吗?那家伙是公安的走狗……」
明明你也是卧底……
(明明我也是……)
「就像杀了幽灵一样,令人不爽。」
为什么你这样的男人还是要用这种方法……
波本低着头笑出了声,再抬起头时,他挂着咧到嘴角的笑容,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
“琴酒。”他用轻柔的声音唤到:“这回你可不能再阻止我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走进阴影里,黑色笼罩了他的身形,双眸却被复仇的火焰烧得发亮。波本盯着银发杀手,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男人,只能由我来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