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衔红日,乌鸦鸣啼。
纪淮舟揉揉惺忪睡眼,搂住霍少闻的腰,转头在他胸膛轻轻蹭了蹭。
“不累了?”霍少闻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纪淮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双目已然恢复清明,他笑道:“不累了。”
沿小道向下,前方出现一条小沟,霍少闻拉住缰绳,座下骏马轻松一跃而过。纪淮舟鼻头一皱,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了?”霍少闻立即开口询问。
“腿磨得疼。”
“我带了药,晚上去你房间帮你上药。”
“你?还是别了……”纪淮舟仰首乜着霍少闻,小声嘀咕,“驿站人多眼杂,你上药时,若是没忍住对我做点什么,被人发现怎么办?”
霍少闻哭笑不得:“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等好色之徒?”
纪淮舟微微坐直身子,轻咳一声道:“侯爷守正不移,清风亮节,自然不是那等浪荡子。只是——”
他拖长声音,面上带着狡黠之色:“侯爷在我面前却屡屡破戒,这是为何呢?”
霍少闻面色微变。
纪淮舟戳破了两人间那层朦朦胧胧的纱,将他掩在其后的心思,明明白白拽了出来。
这场较量,终究是他输得一败涂地。
英雄难关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也。
霍少闻无声叹息。
或许他一开始就做错了,采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复仇,果然终会自食恶果。
他早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美人的温柔乡,于他而言,床帏之事已不再是复仇,而是他的沉沦。
他爱上了与纪淮舟缠绵的滋味。
他喜欢看纪淮舟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模样,他喜欢听纪淮舟在意乱情迷间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喜欢纪淮舟依赖地抱住他时的满足感。
霍少闻苦笑,也许他该重新考虑以后的路了。
在他身前,微微侧眸观察着他的纪淮舟,眼里掠过一道笑影。纪淮舟不再追问,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似的,换了另一个话题。
“这次离京,恐怕要入秋才能回去。京中局势变幻莫测,几个月后,许是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霍少闻神色一凛,收起纷乱的思绪,谈起正事来。
“目前看似是大皇子占优,半数朝臣都心向他,实则不然。他愈是受人爱戴,就愈被皇帝厌恶,储君之位也离他越远。”
“三皇子,呵,他善于钻营,倒是比老大更容易讨皇上欢心。”
那场瘟疫来得突然,长嘉帝已过不惑之年,连年沉迷酒色,身子早已亏空。染病后,差点没挺过去。霍少闻听说,是三皇子不眠不休地守在长嘉帝床前,亲自照顾长嘉帝七天七夜,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总之,他回京后,三皇子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谁都看得出长嘉帝属意于三皇子。
自那以后,大皇子党与三皇子党更是水火不容,明争暗斗,不死不休。
在两派相争之余,不知为何,三皇子的谋士李次竟屡次给纪淮舟使绊子,给他们平添不少麻烦。
还好,如今李次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十皇子也是个有野心的,他与三皇子都是李淑妃所出,淑妃却一心想让三皇子登基。可略做挑拨,让他们兄弟相争,我们坐山观虎斗即可。”
旷野间,霍少闻低沉的声音徐徐灌入纪淮舟耳中,他抽丝剥茧地为纪淮舟道明如今形势。
纪淮舟沉声开口:“你可知,那夜那谁伪装成五皇子的人,前来别庄刺杀我?”
霍少闻面色凝重:“大皇子。”
“果然是他,”纪淮舟轻笑,“当时,我便猜出是他的人,奈何没有证据。”
“有证据。”
纪淮舟闻言,愕然道:“什么证据?”
“那夜,我将他们带走审讯了一番,审出了一些东西。”
纪淮舟猛地回头,他动作十分突然,额头猝不及防地磕在霍少闻坚硬的下颌,刹那间,眼眶飙出几颗泪花。
他捂住微红额头,龇牙咧嘴地不满控诉:“你早就审问出来了,为何不告诉我?”
霍少闻拨开纪淮舟的手,掌心覆在被撞处,轻轻按揉。
“当时,我并未告诉你,是因为那会儿我们还不是一条心。这可是大皇子的大把柄,若传出他残害手足的消息,多年来,他与贤妃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纪淮舟轻哼一声,掐了掐霍少闻结实的小臂,面上仍带着些许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