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慧汝上下扫了景清一眼：“哦哦，小蔚的队长。”

景清：“外婆好。我来打扰一下，希望您不介意。我是景清，”他顿了顿，发现吕慧汝只叫傅蔚“小蔚”，傅蔚称呼自己也是“我”或者“小蔚”，加上之前姜宇和他说过的，他猜测可能“傅”这个字眼会刺激到吕慧汝，便改口说，“是小蔚的队长。”

吕慧汝今天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容不散：“我叫你小QING好吧？是哪个QING呀？”

“三点水一个青色的青。”景清很喜欢陪老人聊天，他没怎么和他爸妈好好聊过天，因而很珍惜这种可以和长辈聊天的机会。傅蔚去接水，又拿了一点零食放在桌子上，备着给景清吃。

“外婆特别喜欢你呢。”傅蔚有点热，难得把那张白皙的小脸上蒸出点绯色，“如果不麻烦的话，留下来吃顿晚饭吗？我做饭还可以。”

景清发觉每当傅蔚提一点要求他就老是拒绝不了。总是忍不住心软。于是他答应下来：“好啊，那让我尝一尝你的手艺吧。”

傅蔚很高兴，他这份高兴的样子很像吕慧汝，祖孙两个心情好了显示在脸上的时候都很天真无邪，笑得纯粹，好像连眼瞳里都在发亮。傅蔚都不让吕慧汝择菜了：“外婆你歇着好了，无聊的话，你和景哥聊聊天。我来做饭就可以。”

“好好…”吕慧汝拍拍傅蔚的肩膀，“那我就出去啦。”她心想这也挺好的。曾经她做了许多个错误的决定，比如让女儿跟了一个人渣，最终被害死了性命，比如没有坚强地熬过人生失意的那段时光，让年纪尚轻的孙子扛起生活重担。好在她糊涂了大半辈子，也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没有阻拦小蔚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景清也没机会进厨房，干脆就搬个小板凳坐在吕慧汝边上跟她唠嗑。就算他很久没有和长辈聊天，也没有嘴生，讲话不急不缓的，把老人哄得很开心。

笑够了之后，吕慧汝说：“我总感觉我快要走啦。”

景清摇头，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老人发皱的手面上：“外婆，您说什么呢在。您肯定长命百岁，我看得出来。”

吕慧汝布满褶皱的手拍了拍他的，慈祥地说：“就像太阳要下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景清说：“那第二天也还会再有日出。”

“我就是在想啊，我没有好好对待小蔚。他小时候活得很苦，后来我搬过来陪他妈妈一起住，常常哄一哄他。

“再往后，发生了那件事情以后，我老是认错他，我知道的。他就算不说，我也知道的。有一回…”吕慧汝说到这里有点哽咽，苍老的眼珠中蒙上泪水，“我把他认错了，我以为他是害死我女儿的人，我就掐住他的脖子，我骂他，要叫他偿命！

“我还…还打他，他的脑袋磕在地板上，还要拿手垫着我的膝盖…他一直说，‘我是小蔚’，我想了好久才放开他。我事后想起来了，可是当时我就是没有办法停下来…

“那天之后，他穿着外套再也不会把拉链拉下来。到了冬天也一直穿高领。他还总是低着头…他以前都不会这样，他是怕我再认错。

“小蔚他真的很辛苦啊。我有时候会突然想起来这些事，有时候又要忘记。我已经老糊涂了呀…”

景清心里揪着痛，他一下一下拍着老人的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外婆，但是小蔚最爱你了。”

“不，我没有好好爱他…”吕慧汝目光浑浊地望向窗外，又重复道，“世界上没有人全心全意地好好爱他。外婆在想，人老了就要走，再生一个病的事情。

“我看到小蔚和你一起来，他以前从不带别的人回家里，也从来没有对谁笑得这么开心，于是我就想自私一下问问你，以后多给他一点好，可不可以？

“叫他以后再也不会被坏的人欺负，也不会被疯癫的外婆拖累…”

景清胸口发闷，从姜宇嘴里听故事一样听他讲傅蔚的生活和听着当事人字字泣血一般的诉说的震撼力是不一样的：“外婆，我答应你。”

“小蔚现在特别好。他自学课本很厉害，打电竞也有很多粉丝喜欢他。他赚了好多钱，老说要给您准备更好的东西，都列了一张单子了。

“还有就是您一点也不疯癫，我知道您也很爱他，你们两个是世界上最相爱的祖孙了。今天我过来，我想说我也很爱您，您看我和小蔚都很爱您，您再为了我们多走几步路吧。”

“好…好。”吕慧汝放心了，最后嘱咐道，“外婆一定。不过等我走了之后，要是小蔚很伤心，你替他擦擦眼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