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河洲摸摸下巴,他对这个蔚起了一点兴趣。他自己的摄魂师没这么锋芒毕露,更像在幕后操纵网的猎人,困住敌人让队友更轻松地进行收割,而这个蔚却与他截然相反——他是利用队友来放大自己的优势夺得人头。
如果他去一个缺少核心的队伍,肯定是会大放光彩的。可惜LZ是个多核队伍,他这么激进,也许会打破LZ的平衡。算了——林河洲想,反正我现在只是个教练了,应该让景清来历练历练。
看他怎么选。
景清前几局都保持沉默,偶尔提点花落夏拿什么英雄试探,到最后,花落夏摘下耳机,呼出一口气道:“他英雄池很深。但他好像不是很乐意拖大后期,太急躁了。”
景清“嗯”了声:“先放进备选名单吧。”
傅蔚最近单子有点多,几个代打单子压在那里,他晚上得通宵打。除了辅助他什么位置都会,因为除了辅助代打单,其他单他都接过——这个因果关系可能不太对,但总归最终结论是没什么问题的。
因为通宵的缘故,白天上学他就犯困。趴桌上一闭眼就睡得不省人事了。睡醒时已经是中午,他摸出饭卡去食堂吃饭,他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吃饭,在食堂里已经没有多少人的时候。因为他在学校里没有朋友。这源于他的家庭和他孤僻的性格。
不知道谁先传出去的,说傅蔚命煞克亲,先克死了妈、又克死了爸,导致大家都不愿意亲近他,自发排挤和孤立他。傅蔚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只好看着同学一个一个疏远自己,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就只能垂着头不出声,于是变得越来越孤僻。这甚至导致他被校园欺凌。
事实上他只是有个不幸的家庭。他爸爸,傅荣,是个人渣,出轨、家暴,让他妈妈很痛苦,想离婚,但傅荣又不让他离婚。封建保守的男人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现这样的污点。
后来他妈妈想自杀。那天傅蔚刚放学,书包还拎在手上,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手里书包一扔,冲过去拦着他妈妈,一个不小心开过刃的尖锐刀刃划在他背上,衣服瞬间破裂,柔嫩肌肤上出现深深一道刀口,霎时间淌出血来,好巧不巧,恰好傅荣开门进家,以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们要拿儿子威胁自己。
醉酒的男人顿时火冒三丈,被酒气熏红的脸上浮现愤怒的红颜色,三两步就跨过客厅,扬手就甩了一巴掌,直直把他妈妈打得摔在一地碎玻璃里,当场变成个血人。
坏事总是容易成双成对出现,这就叫祸不单行。古人总是很智慧的。那阵子吕慧汝和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块,看见自己女儿倒在血泊里,气得当场尖叫起来像是疯了的样子。
傅蔚脸色惨白,双手都在颤抖,不知道从哪里捉住了力气拼命地抓住外婆的衣袖,几乎是乞求:“快打120…”
然后他抓起扔在一旁的书包朝傅荣挥舞,不要命一般:“你走!你滚!”将傅荣骇住,他一个大男人硬生生被小孩唬住了。
救护车呼啸而来带走他们母子两个。他妈妈后脑勺磕太狠,没能救回来。噩耗来得措不及防。直到凌晨傅蔚也没有睡,身上裹着纱布陪在吕慧汝边上。
如果花瓶和碗没有打翻就好了,或者如果妈妈能成功和傅荣离婚就好了。
傅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起皮了,他用牙叼住一块死皮,一磨一扯,死皮掉下来,扯出一串血珠。傅蔚来不及嘶声感叹好痛,警察又打电话给吕慧汝说,傅荣死了,酒驾出车祸,车当场侧翻,撞坏栏杆翻进运河里了。当场走的。
傅蔚一天之间就成了个孤儿,还是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孤儿。
下午放学回家,吕慧汝坐在躺椅里晒太阳,傅蔚给她拿一把剥好的松子:“外婆吃一点,我剥的。”
吕慧汝从他手心里拿走几粒吃下:“小蔚真乖,别一直垂着头了,是不是熬夜有黑眼圈不敢让外婆知道啊?”
傅蔚捞了把刘海,微垂下头,就能遮住一点儿视线:“唔。不是…”
“外婆那么久没好好看你咯,”白发苍苍的老人说,“外婆不会再认错了,是外婆不好,让外婆好好看一看你。”
傅蔚长得像傅荣,傅荣天生有副小白脸似的好面皮,遗传给傅蔚七八分。因为他妈妈的事,吕慧汝后来有点生病,偶尔会把傅蔚认成傅荣,指着他哽咽:“你害死了我的女儿。”然后颤巍巍地抬起手甩他巴掌。
傅蔚倒不担心自己挨巴掌,他挨几个巴掌能怎么样?如果外婆的病能好,他挨一百个一千个巴掌都没有问题,把他脸打歪牙齿打掉他也不在乎。他担心的是外婆犯病伤身。最吓人的一次是吕慧汝掐着傅蔚的脖子说要他偿命,嘴里迷糊地喊着傅荣的名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傅蔚不敢反抗,只能艰涩地说“我是小蔚、我是小蔚”,后来又去医院配了药,从那一次之后,傅蔚都尽力避免让吕慧汝看见他的脸,或者看见他某个角度像傅荣的脸。
傅蔚小心翼翼,极轻极轻地捏着吕慧汝的手:“我是小蔚。”
吕慧汝睁大眼睛,认真盯着她的孙子,良久咧嘴笑说:“对,你是小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