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凌晨4点,天空一片深蓝色。我开灯,从卧室书架上取出一只螺旋型装订的笔记本。经过时间的推移,写有“Ashford Fukushima”和“生物”的封面已经褪色,个别纸张开始从金属制的螺旋装订处脱落。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本子,仔细揣摩他的每一笔字迹,轻柔地抚摸中间夹的纸鹤,试图理解他在折纸上留下折痕,在纸张上留下笔记时,心情是什么样的绝望。在学校里,他又是怎样将自己的难言之隐层层包裹起来,将自己伪装起来。
我双手将笔记本包在胸前,闭上双眼试图在模糊不清的记忆中追寻他清秀的面容,忧郁的双眼,温热的体温。可他就像龙卷风里断了线的风筝,彻底消失在混沌中。
我为自己搭建了一只无形的笼子,将自己封闭囚禁起来,终日沉浸在被孤独,惭愧和痛苦所占据的世界中。
飕飕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我彻夜无眠。
*
星期六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温度适中。早上,中心公园有秋季的活动,有乐队在表演,可以在楼上听见音乐声和人群的欢笑声。我烦躁地将窗户关严,把窗帘拉紧,一人在黑暗的卧室里昏睡,以弥补夜晚的失眠。
门铃又一次像催魂似的响起,我一点也不想下床。可终究磨不过恼人的铃声,我穿上T恤和睡裤,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门开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清爽的身影映入眼帘,Benedict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观察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问道:“Alyx,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在睡觉。” 我打了个哈欠回答。
听罢,Benedict皱着眉头抬手看了看表。进屋后,明显被屋里的景象吓到了,他环顾四周,好像头一次来我的公寓一样。室外刚入秋的天气凉爽,日光和煦,我的公寓里所有窗户和窗帘都紧闭着。茶几和餐桌上依旧摆着装外卖的饭盒和易拉罐。
最让Benedict抓狂的事就是大白天的不开窗帘窗户采光透气,他径直走向窗前拉窗帘开窗,可以听见公园和街道里车水马龙的杂音。他又取出一只垃圾袋,一边把空饭盒和易拉罐统统往里扔,一边抱怨:“自我的生日到现在过了多少天了?你再没有跟我主动联系过,而且你也不回我的短信了。”
“工作太忙,没有办法。” 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你的单位有人拿走你的手机不让你用吗?你的工作是当奴隶做苦力吗?回个短信都不行吗?另外你照镜子时不看看你自己么?你的气色差极了。”
“不是的,Benedict,工作特别忙,我。。。。真的累极了。” 窗外射进来的光线让我习惯黑暗的双眼胀疼,我坐倒在沙发上,用手指按压着我的太阳穴,只想回到被窝里继续睡觉。
“亲爱的。” 我的视野角落可以看到他将垃圾袋立到墙边,抱着双臂坐在餐椅上,面无表情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澄澈的双眼像一眼潭水,“你在七月底告诉我你想在参加工作前再回一趟家,可是自从你回来后,你的心情就很奇怪。”
“有吗?你只是多虑了。”
“可你告诉我,有谁高高兴兴地回自己的家,回家后便自我封闭,与世隔绝?是不是你家里发生什么了?你的家人还好吗?”
他的语气变得惶恐不安,Benedict的第六感是正确的,他意识到我在刻意隐瞒某些事情。深谙事实的我继续隐藏,同时把问题推到Benedict身上:“除了参加工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不要再神经大条了。”
霎时屋里一片寂静,Benedict双手抱住头,喃喃地说道:“我爱你,Alyx,所以我才会担心你。”
我若无其事地不做声,坐在原地不动弹,既没有否定也没有同意。这样做显然把Benedict惹燥了,他心情激动,脸色发红,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音色高了一截:“你有什么在瞒着我?你不想知道我生日那天我问你的话吗?算了,也罢,反正你不关心我要说什么。我究竟为什么要浪费美好的周末时间来看你?对你说话就是对牛弹琴!你不再是我认识的Alyx了,我不确定你是否依旧爱我,不,从我们认识起,你是否对我动过感情,难道对你来说我只是个床伴吗?”
我的思绪乱成一团,不敢直视他,瞅着窗外的蓝天像挤牙膏一样小声哼哼着:“我很抱歉,Benedict”
他关门离开前,头也不回地说:“我问你姐姐了,她说你七月底根本没有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