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振华扫了眼那三杯茶,看得出朝阳是专门给他泡的,考虑得还周到。
不愧是他儿子,哪哪都让人挑不出刺儿。
褚朝阳和他爸长得像,像到不用做亲子鉴定就能看出是自家孩子的程度,只是现在还没有长开,有点子少年气。又因为亲妈是精致的大美女,所以比褚振华在眉眼上精致的多,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俊俏。
相貌谈吐都是一等一的好。
妈的,咋长的。
褚振华连带着旁边的徐盼都顺眼多了,低眉顺眼地由着褚朝阳闹也不生气不红脸,虽说之前因为他儿子和他吵过几句,但也是为了朝阳好。
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边喝边审视着徐盼:“朝阳,你别仗着你哥脾气好就欺负人家。”
“我哥乐意。”褚朝阳起开了,“等会吃什么?我俩可吃不惯洋食儿。”
“知道。”他爸放下茶杯,“之前和盼盼吃过一次,他并不多喜欢,你俩之前一直在内地,还是吃得惯内地菜吧。”
褚朝阳嘴角抽搐,他爸可真会喊人,先前颐指气使的喊小徐,这会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叫盼盼。
大多时候很难去揣测褚振华的意思。
明明公司做大了,反而自己的事情就少了,一年到头真正需要做事情的也就那几个月。但褚振华还是热衷于亲力亲为,喜欢去谈业务签合同,压榨完自己还压榨别人。
起初他就怀疑褚振华是不是因为家庭不幸福,所以才在公司里皇帝,现在想想应该是的。
褚朝阳和他爸寒暄几句后,就和他哥并排跟在他身后蹭饭。
其实想想褚振华也挺不容易的,媳妇儿死了儿子丢了,家里被精神病小姨子霸占了,天天住公司给亲戚们挣钱。等了十几年把儿子找回来了,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动不动就要钱吃喝玩乐,正经事儿一点不做……
只要褚朝阳给他爹几分好脸色,一切都还好说。
等车挺稳了,褚朝阳发现他爸选的是个酒楼,和那些五星四星的比确实算收敛了。门口蹲着来汉白玉的狮子,后头还有个大牌坊,匾额上金钩铁划的写着名字。
他和玩的不错的朋友来过,这家没能么商务,菜品盲选都好吃。特别是糖醋黄河大鲤,做的又酥又香。
鱼长得挺吉祥,金鳞赤尾四根须子,体态瘦长肉质鲜美,得花个五六年的光景才长一尺长。吃起来比南方那种胖嘟嘟的鲤鱼好吃,土腥味重,反正他是不咋喜欢。
褚朝阳点完菜就小声和他哥聊天,在桌下攥了下徐盼的手,告诉他别紧张。
今天这顿饭就是奔着徐盼来的。
他有意无意地铺垫了能么多天,他爸再给徐盼甩脸子,横竖挑刺儿才算老糊涂。到他这个位置就愈发觉着真情可贵了,那帮子野亲戚可没少做假账往家里倒腾钱,勾心斗角玩得特别脏,褚振华清楚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对比,徐盼啥也不图跟个小白花似的,脱俗。
褚朝阳瞥了眼拿上来的酒,心里绷不住了,他爸是真下本,把用来送人的老茅台都拿出来了。
“你俩能喝点么?”褚振华默许服务员摆上三个白酒杯。
褚朝阳这会儿有些怵了,他不咋爱喝白的,度数高。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就半斤的量,现在喝点浓茶都苦的皱眉,来上一两杯不是倒头睡就是碎嘴个没完没了,保管得丢个丑。
他哥则不扫人兴致,垂着眼睫道:“我能喝,朝阳得上学,您别让他喝了……”
褚朝阳诧异地看了他哥一眼,还不知道他哥有这技能。他们家穷得吃饭都难,徐盼上哪弄闲钱买酒啊,而且他哥敢说自己行的时候,一般都不是一般的行。
菜上齐了,服务员在褚振华的示意下给依次倒满。
褚振华笑呵呵地看着。
徐盼抿了下唇,仰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
“……挺好的,很香。”徐盼笑着夸赞。他觉着这玩意儿挺没意思,喝完除了胃里烧得难受,就是犯困。
褚振华还算满意,自斟自酌着,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你俩吃就行,不用跟我客气——听朝阳说,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年没少让你费心?”
徐盼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朝阳他很懂事。”
一听这番说辞,就明白是朝阳在背后搞鬼了,估计是把锅都揽过去,把他夸得跟个花似的。
“我哥他挣的钱一分都舍不得浪费,除了帮他爸还债,剩下的都花我身上了。”褚朝阳给他哥夹菜,边不配合地揭穿,“为了让我上学,他自己辍学打工了,因为我吃了不少苦。”
褚振华点点头:“确实是不容易啊,现在文凭很重要。朝阳在我这儿念叨过很多次了,说你先前成绩还不错?”
“我成绩很一般,只是刚好能上个大学……”徐盼尴尬地笑了下。他不大愿意提及这件事,在学校里他算是优等生,就算成绩不如朝阳也是年级前一百了。
褚朝阳再次揭穿:“省内除了那个985随便挑。”
褚振华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没由的冒出一句:“要是知道朝阳后妈把朝阳送那么远,我就该把贫困助学的项目在全省都安排一遍,这样你俩都有个学上了。”
徐盼道了个谢,和褚朝阳默契地对视一眼。
就算真发钱,也够呛能给到他俩手里,全让徐建军拿去花天酒地了。给不给的用处都不大,顶多是让老徐能美滋滋地多喝几天酒,换一阵安静。
“朝阳小时候听话吗,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总是闹着找他妈,他妈走挺早的。”
徐盼也有些想自己妈妈了。
他至今还记得把褚朝阳带回家的那个雪夜,鹅毛大雪把马路铺的惨白惨白,他妈领着他去找徐建军,没找到他爸却找到个小孩。脸哭得跟花猫似的,拖着老长一个清水鼻涕抽抽搭搭的,穿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当时他妈就把朝阳抱起来去警察局找人去了,朝阳手上还带着俩金手镯子呢,这下更确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丢了。警局里把手镯子收了当证物,让他们回去等通知。
由于时间太晚了,徐母只能先把朝阳带回家去,没想到带回来就送不走了。
徐盼在大年初二的夜里多了个弟弟。
褚朝阳对这没多大印象,他就记得他后妈给他大路上了,冻成傻逼后就被带走了。醒了后自己又说不清家在哪,只记得自己叫褚朝阳,人家说领他找他妈就跟着走了。
哭闹过几次,徐母就搂着他说自己是他妈,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一番话把褚振华都听沉默了,他想过前后的原因,但没想到他儿子能过得能么惨。聊到最后就只剩下埋头吃饭的声音了,把徐盼和褚朝阳弄得也挺尴尬。
等到晚上回家后,褚振华从后车厢里又掏出了一箱子钱。
“你俩看着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