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乔婉眠感激又愧疚,每日变着花样给她送礼,成堆的谢礼堆在门口,倒让那几只海东青钻了空子。
旁的几只总在路上,贪不了几口嘴,只重丹越来越肥。
几次它啄食肉蛋被百姓撞见,报恩的对象就变成了它。
由于其来者不拒,越吃越胖,整日白乎乎往那一团,不是吃就是睡,逼得乔婉眠不得不每日给它拴上绳子,拽着满园溜达。
终于明白萧越为何说能把重丹当狗养了。
萧越那处日日都来好消息。
分别七日,他说他已收服镇西军大部分将领的心,揪出好些奸细。
分别半旬,他说营里没一个兵卒不服他;林如海也已经审完,由监察团押送回都城。
监察团除谢俞等几人担心开战在即,留在镇西军大营帮忙外,其余皆回朝。
分别二十日,他说那些兵还有镇西军的魂在,练得好的已经能算合格。且最近征来不少兵,镇西军总数已达近七万。
分别二十一日,萧越没写肉麻的情书,只送来一幅俯瞰少女采荷的画,画旁只留了两个小字“等我”。
睡前,乔婉眠将画卷好搁在枕边。
墨香沁鼻,少女唇角含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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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陷入一段冗长的噩梦。
梦中,她回到了前世的今年盛夏。
彼时,他们未如如今生般求萧越相助,而是被司文收走了演武场,夜里只得在司文的宅子里落脚。
当夜,金吾卫与大理寺官兵拍开了司文家大门,将司文收押,还带走了她的父兄。
除了乔婉眠自己,没人发现院子角落的花坛里还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
乔婉眠看着曾经脆弱的自己,想抱抱她,告诉她没关系,萧越会救她,会替乔家主持公道。
但伸出去的手只是徒劳穿过空气。
很久,司文才被金吾卫送上囚车,舅母、外祖母、表兄哭着喊冤。
天快亮时,囚车才“嘎吱嘎吱”被拉走。而乔婉眠已经眼睁睁看着前世的自己在石砌的花坛中,抱着膝躲了整宿。
乔婉眠想牵她的手寻萧越帮忙,然而,就在指尖相触的一刹那,她竟被一股无形力量吸入前世自己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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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乔婉眠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榻上,头痛欲裂。
她头脑混乱,呆坐许久,才想起昨夜爹、阿兄、舅舅都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哦哟,醒了?”一个婆子探头看了一眼,又走了。
乔婉眠恍惚想起,她是舅母的贴身嬷嬷,透过窗看,自己似乎在个陌生的一进小院,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舅母与表兄来了。舅母身着素色锦缎褙子,面容憔悴,神情难辨,“还挺金贵,着点凉就烧了三日。”
表兄司礽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挽回道:“母亲每日忧心你,恨不能代你病着。只是母亲每日都要四处托关系打点人情,实在没精力陪着妹妹。”
乔婉眠这才回神,畏畏缩缩问:“竟过去这些天了?表哥,父兄与舅舅为何被抓走?我们这又在哪?”
表哥与舅母对视一眼。
她不知?
乔家父子不是被抓,而是大理寺要他们当人证。
他与母亲是见司文东窗事发,才立马带着晕倒的乔婉眠逃到这处秘密宅院,想要关键时刻用她换取利益。
也合理,官兵来时闹哄哄,“咣咣咣”逢门便砸。乔婉眠向来胆小,定慌得衣服都穿不明白。
如此,不妨顺着她的话说,换她老实听话。
司礽顿了好些时候才开口:“表妹,你还记得大理寺少卿萧越吗?就是他罗织冤狱,害他们三个进监牢。如今他们,生死不明……”说到恨处,他愤然锤墙,“怕遭他灭口,我们才带连夜你躲到此处。”
“萧越?是那个萧越?”乔婉眠只觉天崩地裂,向前一步,不可置信地抓住司礽。
“对,就是他!你还见过他杀人!”
膝盖发软,乔婉眠跪倒在地。
完了……那个罗刹,凶名在外,杀人如麻,她可怎么救父兄出来……
按司礽的嘱咐战战兢兢躲在宅里几天,乔婉眠心中越来越不安,总觉得哪里错了。
一日,司礽披着麻到她院子,开口便哭:“表妹,咱俩都没爹爹了!天杀的狗官,我真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乔婉眠两眼一黑,脑袋发懵,抬脚要往大理寺冲,“不会的,不会的!不会不审就草菅人命,不会的……”
司礽拽住她,“落到那人手上,十死无生!我爹没有惹怒那魔头,我们没受牵连。只你父兄不知谁触怒了他,如今外面都在找你,要斩草除根。我们藏你在此,若被人检举,亦是死!”
乔婉眠脸上血色褪尽,牙齿咯咯作响,泪珠大颗砸落,浑身无力,只紧紧抓住司礽衣袖当作最后一根稻草,“不会的……求求你们,帮帮我父兄……”
司礽搀她,“已经晚了……没救了。今日有权贵来寻我,说要帮你我报仇,我怕你做不到,将他回绝了。”
“报、报仇?”乔婉眠震惊,抬起脸看司礽。
她还没反应过来父兄身死这件事,更别提其他。
司礽把她的疑问扭曲作肯定,目光灼灼:“好!表妹既有心报仇,表哥就冒死帮你!”
对的吧?……她是得报仇。
乔婉眠恍恍惚惚点头,连自己怎么跌到地上都不知道。
几息之后,五脏六腑才开始针扎似的痛,很快就变成刀搅,最后痛都不会痛了,空气也被绝望抽干,窒息感袭来,但她只是生理性地剧烈喘息,眼前只剩无边黑暗。
司礽看乔婉眠失魂落魄的惊鸿模样,心中萌生了半分不忍。
又想起萧虔的话:“若足够美貌,可以送来看看。一等美我留下,算你们一个人情;若真是极美,我另有用途。总之,她若有用,本公子或可保司文一命。”
遂又郎心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