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眠不再那般忧心,用干净帕子吸走多余血液,忽然问道:"公子明明可以避开,为何要迎上去?"
“乔小姐也觉得在下挑拨?”温渐言神色黯淡。“是渐言私以为,我们两个平民百姓惹萧大人不悦,总该让他的怒火有个出口,但不能是对你。因此才承了那一剑。”
乔婉眠指尖滑过棉布又停下,“多谢温公子为我考量,但萧大人其实不是那样的……”
白布松动,正巧露出一片狰狞伤痕。
她手指一抖,“这是?”
温渐言用衣服遮了遮,才道:“在下幼时怕冷,赤身去抱火炉留下的。”
他又笑:“人会本能靠近一切温暖,却总忘记越温暖就越放松警惕,就越危险。”
他目光淡淡,停留在回忆中。
乔婉眠疑惑:“可你也在开阳长大,即便冬日也用不上火盆。”
温渐言顿一下,而后道:“在□□质与旁人有别,极度畏寒。”
难怪受寒后那般吓人……
乔婉眠又开始愧疚,用整理温渐言衣裳做掩饰,道:“既如此,温公子还是先包好自己免得受凉。”
手中衣料却被温渐言忽然握住。
他眼里盈着奇怪的光,问:“乔小姐的温暖是不是有一天也会灼伤在下?”
乔婉眠挣开手,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我最多是一只小蜡烛,你们随便一掐就会灭,怎么会烧伤你?”
温渐言垂眸,“是我胡言乱语。乔小姐,你待在下的心是否已与最初不同了?”
乔婉眠正不知如何作答,门外传来桑耳的声音:"眠眠,方便吗?"
她如蒙大赦,起身开门。
温渐言背身整理衣装。
桑耳冲她挤眼睛,乔婉眠假装看不到。
温渐言理完衣再转回来,又是谦卑温润的模样,他拱手道:“既然桑女侠有事商议,在下就不打扰了。”
他关门瞬间,桑耳挤挤乔婉眠,“你这夫婿怎么捡的,会说话又知进退,长的还好看。难怪你不选主子。”
乔婉眠回忆起方才温渐言的奇怪问话,没有搭腔,转而问:“大人有指令?”
“正是。”
……
隔壁房里,正进行着一场怪异对话。
乔应舟双手搓膝坐在桌前,不可置信地再次向萧越确认,“大大大人说什么?娶眠眠?”
萧越坐在他对面,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开茶沫,将茶盏推到乔应舟面前,恭敬道:“今年的雨山前,乔教习尝尝看是否喝得惯。萧某方才说的是,我对乔小姐有意,想征得乔教习同意,萧某欲等西原事毕向乔家提亲。”
“提亲?是娶非纳?”
萧越点头,“是娶,三媒六聘的娶,且萧某日后绝不纳妾。”
乔应舟这次确定他没听错。
心里杂的厉害,他哆嗦着灌下一大口茶,五官瞬间拧在一起:好苦!
却苦得清醒了几分。
乔应舟克制激动,起身行礼:“大人对小女有意是小女的福气。不过大人知晓,乔家已招赘,虽那文书还有转圜余地,但最终如何还要看小女心意。”
“好,小婿与她尚有些误会没有理清,还请岳丈先守住在下心意,万勿告知她,多谢。”
萧越恭恭敬敬弯身执了个晚辈礼。
“!”
小婿?岳丈?
直至走出厢房,他仍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终于在下楼时捂着嘴乐出了声。
一来来俩,还各有千秋,眠眠好福气,乔家真是时来运转。
楼上,扒着栏杆等在门外的刃刀与启束目光复杂地叹气。
情爱二字,最是玄妙。
冷傲如萧越都得为此卑微。
刃刀看向启束,欲言又止。
启束战略后退,“别看我,我不还俗。休想拉我和你们一起入苦海。”又道:“你和桑耳的事要成了?”
刃刀将启束拉到一旁,小声道:“我们是想尽快定下来,只是最近,”他向萧越门内努努嘴,“一直没机会。”
启束叹息:“不知乔姑娘何时能悟,再这样下去,贫僧可要撑不住萧大人的白眼了。”
刃刀正欲接话,身侧门响,桑耳走了出来。
“姐姐。”他唤。
桑耳停下脚步嗔他:“都说别这样叫了,人家会笑话。”
刃刀扭头看启束,笑得一脸无害。
启束假装看不见刃刀身后摇出虚影的尾巴,高深状:“凡尘俗事,贫僧不懂。”
刃刀小声对桑耳讲了萧越房中刚发生的诡异对话,提醒她:“日后莫与那姓温的来往,当心他们神仙打架,你小鬼遭殃。再说,你我算是与主子一同长大的,该帮着谁你该心里有底。”
桑耳捂嘴:“我怎么一直没看出主子已用情如此之深?哎,没想到他事事拔尖,却会输给个个来路不明的书生。”
房里传来冰冷警告:“我都听得见。”
桑耳噤声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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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婉眠静坐在房中,隔着衣料抚坠子,那已经沾上她的体温,与她融为一体。
耳边却一直响着萧越求她留下的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说得一点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