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摆摆手:“嗨,怎么会,这两日雨天路滑,他赶路跌下山崖摔成了重伤,腿都未必能保下,便是有心也无力行恶。”
“哦?是断了腿?”
“不止,肋骨也断了两根,肚子还被树枝捅了个窟窿,可怜呐……”
乔婉眠与乔应舟几乎是被全村人簇拥着到了村长的泥瓦房前,村长夫人殷勤将乔婉眠扶下马车,忍不住搓搓她单薄的夏衣,“可怜见的,听你们口音是从都城来的,没想到这长留山留不住春夏吧……屋里炉子正巧烧着,快先烤烤祛祛湿气,小娘子别担心,那书生安排在后罩房,不会冲撞的。”
乔婉眠被村长夫妻的淳朴热情感染,道:“哪里有什么冲撞呢,我还想让阿婆带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帮他。”
“先用些汤面先暖暖身子。”村长夫人不由分说,将乔婉眠推进了厢房里。
窗外秋雨濛濛,屋里红泥火炉。
乔应舟与村长喝了几盏热酒后道:“方才也没见几个年轻人,更不会有郎中罢。”
村长笑道:“我们山里人平日哪用得上郎中,有什么小灾小病都是我们夫妻治,实在不成了才去外面请郎中来,那书生摔得重,小四去城里给他请郎中,明日也该回来了。”
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整个人抽了魂似的看向乔婉眠。
原来是乔婉眠为了吃汤面,摘掉了帷帽。
白皙的小脸肤如凝脂,晕着一层烛火的光晕,乌眸红唇,清纯与妩媚共生,矛盾又和谐。
村长夫人猛地拍了下失神的夫君,赔礼道:“老头子一时看呆了,小娘子莫怪。原以为我们这一生见过顶顶好看的也就是那个书生,没想到天下还有更标志的美人。哎呀,真是不够看。”
乔婉眠对这样的夸赞早习以为常,略显羞赧地笑了笑,问:“阿婆说那书生也生得好看?”
“是了,他看着像是书香世家金雕玉养的公子,但却是个穷苦人,你们来前他还承诺,等他伤好了给我们劈柴还药钱呢……”
乔婉眠眼睛一亮,胳膊肘捅了捅乔应舟。
父女俩对上眼神。
模样好看的穷书生?
天上还真的能掉赘婿?
乔应舟轻咳一声,“那个,我去看看,若能救他一命,也算积德行善。”
“老爷心善,这边请。”村长撂下酒盏引路。
“我也去。”乔婉眠挽上爹爹,“他身上兴许还有血,换药一类我可以帮忙。”
一高兴险些忘了自己晕血的事,乔应舟点点头,跟着村长夫妻俩入了后罩房。
昏暗房间里连蜡烛都未点,只看到土炕上有一团清瘦人影。
村长点亮烛火,乔婉眠才看清炕上昏迷着的男子。
他看起来与萧越差不多年岁,乌黑的发柔顺搭在额前,与萧越的气质全然不同。
萧越的五官,锋利又带有攻击性,俊美中是让人胆寒的压迫,而这个书生,面目清隽,线条既立体又流畅,眉眼间似乎氤氲着天地间的水汽,不睁眼,乔婉眠也能猜到他有一双怎样柔和的眸子。
乔应舟假公济私地掀开他身上的被衾,摸了摸书生的四肢。
嗯,七尺有余,略单薄但根骨上佳。
不知有没有家室,若是孤苦一个,兴许真与眠眠有缘分。
乔应舟又看了看他的伤势,问:“他姓甚名谁?”
那书生眼睫颤了颤,睁开一双蕴着湖光山色的眸子,“晚生温渐言,先生可是村长请来的郎中?”
声音清润,语调温和,即便重伤在身又带着沙哑,仍蕴着与人品茶执棋的修养,唇角那丝笑春风似的暖人,不像有些人,要么就拉着脸,要么就似笑非笑地渗人。
乔婉眠对温渐言满意极了。
村长道:“温公子,这位是路过的好心老爷,想看看能不能帮帮你。”
温渐言挣扎着想起来道谢,被乔应舟按住。
乔应舟道:“方才看过了,你身上的断骨都已接上,不会落下残疾。我身上有药能助你恢复,回头熬好了给你敷上即可。听说你暂时拮据,郎中来了的支出我也一并付了,你只要安心养身体。”
温渐言睫毛一颤,垂首道:“渐言此行本是要去投奔在西原的远亲,不慎跌下山崖,钱财尽失,厚颜受先生如此大恩,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乔应舟打小羡慕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对自己养不出这样的清贵人耿耿于怀,此时极力压下嘴角,询问乔婉眠的意见:“你可有什么想法?”
乔婉眠眼眸亮晶晶,道:“我们也是要去西原,公子若没有依靠,可以与我们通行,我跟我爹照顾你伤势,也不用你什么回报……”回头随便入个赘就好啦。
温渐言一直知道炕边还立着一个二八少女,出于礼节一直没向那边看,闻言抬眸,正对上乔婉眠澄澈潋滟的眸子,一时怔住,没想到会在山中遇到如此佳人。
他心口一荡,苍白的脸上唰地漫上了血色,慌张挪开目光,结结巴巴道:“小,小姐,我,在下略通文墨,亦会算,算账,若老爷小姐不嫌弃,在,在下……咳咳……”话越说越急,竟自己呛了自己,一阵连续咳嗽。
乔婉眠知道他腹部还有个洞,又担忧又觉得此人可爱又老实,端了水递给他,“公子的意思我们晓得了,刚好我想要一个老师,公子若是愿意,就与我们同行罢。只是我们着急动身,不知公子受不受得住?”
温渐言诚恳道:“小生也想尽快动身,路引就在包袱中,二位尽可拿去。若能得小姐与老爷相助,渐言感激不尽。”
乔应舟扯开包袱皮看了看,见他确是开阳人士,也放下心,随口问道:“公子弱冠之年,可有婚约在身?可需要我们向女方家中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