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虽然她改变不了什么,但总比留在芜阁空等消息强。
而后,基于对自己的清醒认知,乔婉眠有点子退却,她小心问:“婢子不会碍事罢?”
说罢,她仔细观察萧越的面色。
萧越眉头轻微地聚拢了些,就在乔婉眠以为要皱起来时,忽而轻轻一扬,唇角也带上了笑。
“敢带一个拖油瓶,自是万事已准备妥当,怎么,你还不信?是怕我将你也推下火坑?”
声音矜贵又干净,咬字清晰又温柔,像是初春刚融化的冷泉,淙淙淌过——
把乔婉眠冰出一个激灵!
笑面罗刹萧越,又出现了!
乔婉眠心中警铃大作,赶忙恭敬作揖,“婢子与阿兄,多谢大人。”
连廊没有灯火,仅靠着二人洞开的寝屋门照亮。
少女艰难维持着躬身的动作,自以为隐蔽地掀起羽睫偷看。
萧越调转身子准备回去,淡淡叮嘱道:“如此就歇下罢,明日你莫要赖床拖累我。”
说完他顿了一下。
花灯节的重头戏在夜里,乔婉眠再能睡也睡不到那个时辰去,他多余说这一句作甚。
而后,袖子被轻轻地拽住了。
他回头,看到那小丫鬟又拿期期艾艾的眼神看向自己。
“说。”
“婢子想为大人守夜。”乔婉眠讨好道。
有萧越在身边,她一定能安下心来睡一个安稳觉。
还有,萧越看起来还是不大高兴,她这样算是……求和罢。
萧越回答得迅速且坚决:“不行。”
乔婉眠晃了晃他的袖角:“婢子不出声,就睡在门口,好不好?旁人的贴身丫鬟都是这样的。”
萧越垂眸看向乔婉眠,豁然发现她眼下有一片不易察觉的青紫,眼中也有细小的血丝。
难道她这几日还被噩梦纠缠着?
他动动手臂想抽出袖角,语气变缓,“不必再忧心,你兄长必会平安。”
乔婉眠抿着唇,不肯松开。
还挺轴。
最终萧越凶巴巴抽出手臂,道:“明日情况特殊,就留你一夜,日后你莫再打这个算盘。”
……
乔婉眠如愿抱着被衾进了萧越寝房,一进门便寻了个角落铺她的小窝。
萧越坐在榻边看书,听到乔婉眠那边没有动静了,才漫不经心地看过去。
果然,她像上次一样,乖乖巧巧团在锦被中,甚至没想到此时该去吹熄灯盏的是她,只眼巴巴地看看萧越,又看看他手中的书,似乎在说:“大人别看了,该就寝了。”
萧越默默叹了口气,起身熄灭灯烛。
蝉鸣渐息,蛙叫渐止,数日来憋在胸口的浊气,不知何时消散了。
萧越还未将寝衣换好,那边已传来了轻而绵长的呼吸。
他向那边看去。
乔婉眠睡着的地方,正对着一扇半开的支摘窗,夜风穿堂而过。
傍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潮气。
有点凉。
……
乔婉眠醒来时,发现自己又梦游到了萧越脚边。
萧越背对着她睡在里侧,对她这个入侵者毫无察觉。
乔婉眠拍拍胸口。
幸亏他睡得死,不然定会起什么别的遐思。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她再不会因为害怕来找他。
直至她回到屋中,百无聊赖地翻话本子时,突然想到,她昨夜为何完全没想起来去找桑耳睡?
……
金乌西斜,乔婉眠换上了来侯府前的旧衣——一件墨绿色直裰,候在萧越房门前。
于是萧越推开门,就看到了半月前翻倒昏迷在他湢室的绿壳小龟。
萧越丝毫不掩饰他的嫌弃。
乔婉眠解释:“这身比较方便,不会拖累大人。”
萧越:“……”
真有危险,你穿什么都是拖累。
一路上萧越都靠着引枕闭目,完全不给乔婉眠向他搭话的机会。
马车停在鄱河岸边一处祭祀高塔前。
这塔名为悦奕塔,为皇室祭拜时才开启,有官兵把守着,等闲不可接近。
萧越早有准备,大摇大摆领着乔婉眠踏入其中。
二人上了楼,并肩立在凭栏处眺望开阳花灯节的盛景。
天地广阔,金乌绚烂,河面上洒着一层细碎金箔,两岸的酒家食肆等不及入夜便亮起各式灯笼,等到夕阳彻底沉寂时,岸边早已火树银花,灯火绵延若银河坠世。
街上行人如织如流,宝马香车盈道,商贩吆喝朦胧传来。
若是往常,乔婉眠定会被其中热闹引去心神,恨不能同其他女子一样,去鹊桥上扒着栏杆等着看晚些时候富贵人家的游船表演。
但眼下她紧张到浑身发寒又冒虚汗,根本没心情凑热闹。
她仰头问:“大人,阿兄在何处?朝廷的人又在何处?”
悦奕塔里未点灯烛,乔婉眠只能借着初生的月色与河边十里长灯的光亮看他。
风掠起萧越额角的碎发,长河灯火映在他眼中。
他微微偏头,流露出一股胜券在握的少年意气,“向西三丈处看,那个金甲男儿就是乔祺。至于其他人,若连你都能发现,那还得了?”
有道理。
但好没有安全感,从高处看下去,乔祺一点也不高大健壮,要是出了纰漏可怎么办?
她向萧越凑了凑,问道:“大人现下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要是需要人手的话,能去帮阿兄么?
萧越抱臂,唇角微微翘起,语气是一贯的戏谑:“怎么?这时候又想起关心你家主子了?”
乔婉眠被他戳穿,面颊发烫,她又向萧越靠了靠,狗腿道:“因为大人是最厉害的~”
远处已有百姓开始向河中放灯,一点点亮光随波四散,飘向乔祺附近。
“来了。”
萧越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而后将她向后一拽,两个人隐匿在悦奕塔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