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本就容貌姝丽,明艳非常,只因平常目光躲闪,身形瑟缩而不显。
她惊喜时如明珠拂尘,顷刻书阁内光彩流转。
萧越讶然一瞬,挪开目光,心里有所警觉。
这不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她的美艳了,日后绝不可心智不坚。
萧越冷硬答道:“自然。过阵子你就可以见到他们。”
乔婉眠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期待又轻松的感觉。
她的父兄也不是真的奴仆,兄长如今都是威风的金吾卫了。
显然萧越是看中了他们的一身武艺,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搭头,不然刃刀当初也不会落下自己了。
虽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萧越对她另有所图的嫌疑。
但恩还是要谢的。
乔婉眠企图在脑海中搜索些漂亮话,可惜千言万语在喉间打架,最后只剩四个字朴实无华的字突出重围。
乔婉眠恼极了自己这张羞于表达的嘴,干巴巴道:“多谢大人。”
萧越看她皱着脸苦思冥想,以为还有事,便耐心等着,闻言,无暇面上出现一丝裂痕。
“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乔婉眠顺水推舟,提起萧虔,“的确还有一事,二公子可有继续找麻烦?”
听到乔婉眠提起萧虔,萧越耐心彻底告罄,“与你无关。”
乔婉眠壮着胆子,假装没有听出萧越语气中的不耐,“那他……如何了?”
萧越撩起眼皮看她,目光不善,“怎么,还想招惹?”
乔婉眠努力忽略爬上背脊的寒意,结结巴巴背出自己琢磨了一天的台词:“不是,我、婢子是觉得二公子像是锱铢必较之人,他没有选择报复婢子,就一定会寻大人的麻烦,且为防日后再被大人清算,他一定会酝酿天大的阴谋直接置大人于死地。婢子猜他会想着借方从政的案子来害大人,大人千万要小心。”
萧越探究的盯着乔婉眠。
没想到乔婉眠一个没见过人心复杂的闺阁女子,还算机警。
难不成往日是在藏拙?
萧越脑海里浮现出那日乔婉眠翻壳乌龟般睡倒在浴桶后的样子——不可能,大概是侥幸猜对了。
乔婉眠此时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心里忐忑至极。
他到底在看什么?是不是哪里说漏嘴了?要不要跪下说实话?
乔婉眠已经准备跪下磕头,那边突然轻笑一声,“有长进。”萧越又道:“行,知道了,赏你——”
他第一次正经看乔婉眠,才注意到乔婉眠一身破落装扮。
他转过头问刃刀:“院里没给丫鬟置衣?”
刃刀躬身摆出认错的姿态,道:“无归院女子最多时不过五人,如今不过三个,向来没这个规矩,属下也将这事忘了……”
“不怪刃刀。”乔婉眠焦急打断,生怕自己牵连刃刀受罚。
末了又觉得无法说服萧越,飘忽着眼神画蛇添足,“婢子生来喜欢这样穿。”
萧越一眼看穿,暗嗤。
好个小骗子。
他这才在脑海中回忆几次见到乔婉眠时她的打扮,确实都是穷苦挑夫打扮,也难怪自己之前误以为她有点力气。
原来并非品味堪忧,而是另有隐情。
萧越重新翻开卷宗,吩咐刃刀:“你去把旁人送的那些女子衣物分给院里,多给她分些。”
“属下这就去取。”刃刀呲着牙离开。
看吧,主子已经学会关心人了,照这样下去,无归院有喜指日可待。
更深露重的,就让他们孤男寡女多呆一会儿,他在库房慢慢挑就好。
·
气氛没有刃刀想得那样暧昧。
说得上尴尬。
夜色沉谧,万籁俱休,整个书房只剩下烛芯燃烧和萧越缓慢翻动卷宗的细微声音。
乔婉眠甚至注意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她别别扭扭立在一旁,尽量放轻呼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想到那个梦,她偷偷撩起长睫,再次隐蔽地打量萧越的眉梢,琢磨那一条伤究竟会不会留疤。
萧越被她看得不自在,认命叹气,“你是要将自己憋死?”
“婢子怕打扰大人……”
萧越冷笑,“你气息时短时长,时轻时重,才是真正打扰我。”
乔婉眠心道,果然,就知道萧越会嫌弃她。
萧越想起乔婉眠方才蹩脚的谎言。
大理寺掌鞫狱,定刑名,决诸疑谳,他来了兴趣,想套套小骗子的话。
萧越状似随手捻起一颗莲子,使莲子在他修长手指间来回滚动。
乔婉眠被那小小的白球吸引了注意力,一直用目光跟随着它,手指不自觉捏紧了衣袂,担心莲子落地。
萧越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莲子洁白,却不像他白玉般肤色在灯火下有莹润光泽。
乔婉眠不知道自己是被他灵巧修长的手指吸引,还是被那来回滚动却始终逃不出指尖的莲子吸引。
正当她全神贯注、眼花缭乱之际,萧越低沉开口,“你是喜欢男子装束,才这样打扮?”
乔婉眠一颗心都挂在莲子上,心不在焉的接话:“自然不是,这样穿能少让人惦记,免得给爹惹麻烦。”
问话人依然漫不经心,语气温和,“如此。”他顿了顿,又问:“那如今还这样打扮,是防着我?”
乔婉眠点头,直愣愣盯着那在萧越手上滑动的莲子,顺口道,“嗯嗯,现下只有你们兄弟危险些。”
莲子忽然消失。
乔婉眠低头四下寻找,难道是她一个不注意,没看到莲子落地的瞬间?
她疑惑抬头看萧越,却发现他深眸中隐隐有怒。
像蓄着风雨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