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小的手居然有那么多的骨头,失去皮肉的牵连,就只能无力的落进泥土,被大地吞噬。
人,和任何一种动物都没有区别,连指骨,都像鸡爪,一样的小,一样的细。
西索瓦尼自嘲的笑出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为人捡骨的一天。
掉落的骨头终于都找齐,他把衣服拢起,就像斯美娜刚出生包在襁褓里一样,抱着她往林中木屋走去。
其实西索瓦尼也不知道抱着斯美娜回木屋要干什么,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想这么做,而林子里剩下的那两个人,他没有心情去处理了。
随意的放出几个小鬼,把林子边缘守住,他任由岳父岳母的尸体腐烂消亡。
林中极度安静,连虫鸣鸟叫都因为放出的小鬼威压彻底消失。
脚下踩过的地方,发出咯吱声,西索瓦尼怀里抱着女儿,他看着被棉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儿,心中不由想起她刚出生时。
那时他根本就无法理解自己有了个女儿,身份变成了父亲,听着紧闭的房门里妻子痛苦的哭喊,他只觉得心烦。
和妻子结婚,也并非本愿,只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一个人独自生活十几年,某一天突然有人跳出来告诉你,你得结婚了,于是所有人就都去结婚了。
西索瓦尼不理解为何要如此,只是他懒得反驳,只想找到如何让自己快乐的方法,而反抗只会打扰他的计划。
所以他和妻子结婚了,人们常说的人类天生就拥有的爱,是他学不会也理解不了的,对于妻子婚后对他的指摘和要求,他厌烦和恼怒。
女儿出生那天,他在产房门外听着妻子尖锐的嘶吼,突然对这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许久的女人产生了兴趣,她居然可以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和平日絮絮叨叨时的杂音完全不同。
伴随着妻子声音的减弱,是一个更加稚嫩的声音响起,他听到了一个新生命来到世界上第一句鸣唱。
可惜他还是不理解爱,一个只有他小臂长的人被裹在棉布里从产房抱出来,产婆把孩子交到他手里,告诉他,“这是你女儿,长的和你简直一模一样。”
西索瓦尼抱着轻的像棉花一样的小人,看着她皱巴巴的脸,这哪里和他像,太丑了,和猴子一样。
此后他也没有对这个孩子有多大感觉,只是知道这个孩子和他血脉相连,随着小孩的一天天长大,不再像猴子,像个人,他才不讨厌她。
斯美娜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作为一个父亲,他天生拥有给孩子取名的权利,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妻子的父母,都默契的默认孩子的命名权属于他。
对此他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孩子的诞生过程他几乎没出力,也没承担过怀胎十月的痛苦,也没有躺在产房里苦苦煎熬整夜,可他就是对这个孩子有最大的控制权。
人类在这些方面真的很有趣,西索瓦尼只是随随便便做了点事,就能被称为父亲,而那个小小的孩子,居然也因为那一丝血缘就毫无保留的爱他信任他。
即使他让她去河边摸鱼玩,因为泥沙松软掉进水里,差一点淹死,她也只会在被救起来后扑到他的怀里哭着说害怕,却不会思考是他让她去的河边,而一个聪明的父亲,又怎么会没发现泥沙的问题。
可斯美娜就是想不到问题所在,她居然那么相信他,只是因为他是父亲。
西索瓦尼以为,他是不爱这个孩子的,也不爱生下孩子的妻子,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妻子,只是因为想要瓶尸油。
他确实不爱斯美娜,只是他也没想要她死,那么小一个孩子,就当养个用来玩乐的猫猫狗狗,也是有价值的。
对,他只是惋惜自己死掉了一个宠物,一个投入过时间精力养育过的宠物,而现在宠物死了,投资的一切打了水漂,所以才会不开心。
西索瓦尼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他无法理解这种活了二十多年才突如其来的感觉,即使心脏和大脑都传达了不适的信号,他仍就为自己找到了自洽的理由。
木屋的门敞开着,西索瓦尼抱着斯美娜走进去,他将布包放在地上,走到堆满了法器的祭桌上,从中翻找出一个手指长的木质盒子。
西索瓦尼从桌上挑出几样东西,走到斯美娜身边,其余东西放在地上,手上拿着盒子,盒子的盖子可以推开,内里中空,俨然是个缩小版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