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在制作人偶一事上极其认真,甚至有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她也就当起了贤内助,对外承接丈夫忙碌时的订单预购及顾客协调,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快三年。
但今年来丈夫就有些奇怪,起初只是减少了订单量,两月前做完最后一个订单后就拒绝了所有上门求购的人。
虽说只几个月的订单不足以对周家造成什么威胁,但这期间造成的口碑流失确实有所影响,黄素仪思索一会儿,决定回趟父亲那儿。
转过身,黄素仪走到桌边,见丈夫的茶杯空了,抬手拿起小巧精致的茶壶,缓慢倒出茶汤,手腕向下时,镯子也随之垂下,水雾与阳光下,衬得极为好看。
周梧的视线在镯子上停留一瞬,又漫不经心移开。
“我明日打算回去看看父亲,你若是有空,同我一起回去,”黄素仪坐下后倾向周梧,眉眼带笑。
周梧没立即回答是否可以,他这段时间被一事困扰,但此事不可以让妻子得知,他也猜到了妻子要他回老丈人家所为何事,不过就是最近拒绝的单子有些多了,与往常有些反常。
在那件事彻底解决之前,还是暂时不要和老丈人见面为好,幸好之前已经和老丈人通过气,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还有些事情,明天你代我向父亲问好,”周梧将手放在妻子搭在沙发扶手的手背上,安抚的摩挲两下。
回家这件事就这样简单的定了下来。
次日一早,黄素仪早早醒来,丈夫已经先她醒来,正在背对她换衣服,看衣服应该是要外出,结婚七年,彼此之间的信任让她没有想到要问丈夫去哪里。
听到被子掀动的声音,周梧转过身,见妻子醒来,放下扣扣子的手,来到床边,在妻子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目光里在其额头上落下一吻,“这么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
“昨天都和父亲通过电话了,说一早就回去,”黄素仪就着周梧的手坐起身来,“恐怕父亲都已经在炖鸡汤了。”
夫妻两人在餐厅简单用过早餐,黄素仪在周梧的注视下坐上了回娘家的车。
说是娘家,其实黄素仪从来没见过母亲,母亲在生产时遭难,生下她后不久就撒手人寰,那时她大概才满月,母亲的葬礼忙碌完后,悲痛难忍的父亲才意识到女儿的满月礼已过。
父母亲虽是联姻,但婚后伉俪情深,自己作为第一个孩子,也是在众人期待下来到的,可是新生命的到来伴随着另一条生命的逝去,这份喜悦就不足为提。
此后十数年,父亲没有再娶,直到黄素仪出嫁后,也仍有人向父亲介绍新人,这两年,传到黄素仪耳朵里的人,年纪甚至有比自己小的。
但父亲统统拒绝了,黄素仪并不反对父亲再娶,母亲去世时,父亲尚还年轻,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岁,还不到五十。
现在还是商会会长,即使年纪足以当爹,也有人将女儿介绍给他,黄素仪也曾偶然间听过,“黄成寿没有儿子,就一个女儿,还嫁给了周家那一个独苗,几年了也不见肚子有动静,这时候嫁进去,说不定比他女儿生孩子还早,不管怎样,都能好好捞一笔。”
黄成寿就是黄素仪的父亲,这种言论其实也不算奇怪,从小到大虽说有父亲的保护,也有不少传到她耳朵里,早已习以为常,起初黄素仪还有些生气,随着年纪大了,也理解了父亲的不易,但这始终是父亲的事,为人子女不好对父亲的婚姻多言。
周家和黄家离的不算远,两刻钟的时间,也就到了。
黄家就是纯正的中式住宅了,司机把车停在门口,先下车去扣门,等到里面的人开了门,黄素仪才下车。
带回来的礼品由佣人接手,“小姐,黄先生在书房,说您回来直接去书房就好。”
“嗯,”黄素仪点点头,“里面有野山参,记得炖给我父亲。”
嘱咐完,黄素仪顺着假山后的小路向书房走去,黄宅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过什么大的变化,有的花死了,父亲还要找一株一样的种回去,说是因为不想母亲回家时做不到路。
幼时记忆里唯一一次被父亲责骂,就是因为不懂事用开水浇死了一株野杜鹃,父亲说那是母亲亲手种下的。
走过最后一段鹅卵石小径,水池边树荫下显露出窗户,隔得远远的,黄素仪就知道,那是父亲。
黄素仪身体本能的想挥手呼喊,却又触电般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孩童,一连串的想法后,黄素仪发现自己方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没有任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