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雨在医院里待了一共四十五天零六个时后,终于康复出院,可以跟解法医回到久违的市局去了。
而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这病房不可谓不热闹,来探房的人一波接一波的,上至副局下至小陈林玉清等几个人,甚至连江厅长都来病房走了一圈——但主要是跟解家两兄弟说话,而他只是个顺带听听的就对了。
不过这么多人的探房中,最令楚澜雨印象深刻的,还属他那好哥们儿杨煜纲。
两人的关系也真是好到极致了,杨煜纲来探房的时候什么都没带,甚至还顺了块苹果吃。
当时楚澜雨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解源就坐在他床侧,拿水果刀削苹果,果皮长长一条,没断过。
楚澜雨拍了拍来访之人杨煜亮的肩:“辛苦你了纲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市局没什么大案子吧,小陈他们几个镇得住吗……等会儿,你们应该不会背着我干些滋润的事吧。”
杨煜纲笑道:“你可别说,小陈跟林玉清那几个已经成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子女了,有时候金钱的力量你无法想象啊。话说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去这么大个缉毒行动。解法医也跟着去了是吧?”
楚澜雨忽然神色一变,看了一眼专心削苹果的解源,而后才压低声音道:“你别叫他解法医。”
杨煜纲:“……”那我要叫他什么,小源?小解?好兄弟?
他被楚澜雨这神神秘秘的态度整得也有些好奇,便也压低声音:“为什么?”
楚澜雨说:“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反正你记住他本职是刑警就对了……算了我跟你说干什么。”
杨煜纲是真服了:“贱不贱啊你吊人胃口……”
“楚澜雨。”解源将苹果切成块装在盘子里,又随手拿了几根牙签丢进去,便将其递给楚澜雨,“自己吃去,我洗个手。”
楚澜雨将盘子搁在桌上,自己先叉了块吃,而后扔了根牙签给杨煜纲:“你吃不吃。”
秉持着兄弟的东西不吃白不吃的道理,杨煜纲毫不犹豫地就将整个盘子拿了过来。
“哎你要吃自己找个老婆给你削去,我个病号还没吃多少呢——”
“停停停。”杨煜纲将盘子放回桌上,看了眼病房门,随后道,“我觉得你和解源有点情况。”
楚澜雨在心里暗暗惊诧:你不是个常年单身的直男吗,怎么直觉能这么准!
杨煜纲苹果也不吃了,将牙签一扔:“趁现在解源不在,告诉你的好兄弟我吧,我不会用世俗的眼光看你的!”
怕你用世俗的眼光看吗。
这个问题如果是给几月前的楚澜雨来回答,他可能会先入为主地去揣测解源的心思,自以为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后便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是朋友,铁的!”
但这段时间里,解知时不时就来医院跟他俩闲说话,一次解源不在,解知就招呼着他来,问他有没有和解源公开关系的打算。
这句话可算是问到心坎上了。
楚澜雨登时就回道:“那肯定啊,不然看解法医天天身边一堆姑娘却又无能为力吗。”
解知闻言奇了:“那你咋不付出行动?当时遇见我的时候还打算瞒我呢。”
一想到那次吐血经历,楚澜雨就头疼不已:“不知道解法医怎么想啊。”
“那你们俩儿可真心有灵犀。”解知挑了挑眉,这个动作和解源有几分像,“他说‘我觉得楚澜雨可能不会答应’。”
楚澜雨:“……”真是没想到解法医会这么想。
“但是!”解知话语一转,“我旁敲侧击地问过解源了,他说——”
楚澜雨追问:“他说什么?”
“‘我很爱他。’”
这么直白的话,楚澜雨是真有点不敢相信是解源说的。
他狐疑:“解法医真的这么说?”
解知也确实是没谈过恋爱,这会儿就被楚澜雨整得有点烦了:“爱信不信,滚滚滚。”
楚澜雨:“我大舅哥就了不起吗,等我出院了就打你。”
解知摆摆手,应江厅长的昭跑公安厅去了。
只是虽然嘴上说着不信,楚澜雨的脑中还是浮现出了解源闭眼须臾,随后半张眸子,语气虽淡却显几分温柔,说出那四个字的模样。
解法医看着很不近人情,其实也很温柔。
回忆结束。
于是楚澜雨一勾杨煜纲的肩:“想不想知道?”
杨煜纲忙不迭后退:“靠靠靠离我远点。”他复又道,“真有情况?说说啊。”
楚澜雨得意地一抱臂:“解法医,我老婆。”
“我靠你认真的?!”
楚澜雨一揉耳朵:“你别吼那么大声啊,我感觉我几个月前爆炸受损的耳膜还没好呢……靠,不是你自己说你感觉我和解法医有情况的吗,怎么的又震惊上了?”
杨煜纲又叉了几块苹果吃,像是要以解心中痛苦:“感觉和事实那他妈是两回事。这么一说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都情有可原了……”
楚澜雨满脸问号:“什么玩意儿情有可原?”
杨煜纲掰着手指算:“首先你三十老几还没谈恋爱就很可疑了,你别提我啊,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白月光初恋什么的呢;然后你还很爱自己脸啊,局里出名的打架打哪都行,打脸就给你打包送去金三角的,男人爱自己脸这种事就很奇怪了,纯gay嘛;然后的然后你跟姑娘相处就特别不解风情的感觉,组织有次在你二十几许颜值巅峰的时候给你组织了相亲活动,结果相完亲姑娘转手把你挂上了恋爱圈黑名单……”
“停停停,”楚澜雨是真想把盘子也塞他嘴里,十分真诚地看着杨煜纲,“首先三十老几还没谈恋爱不一定是gay,有可能是没找到喜欢的;然后我是爱我的脸,但是你知道的,那是因为我们干刑警是周所周知的高危职业,不多点外在条件怎么吸引伴侣;最后!什么叫我‘二十几许颜值巅峰’,难道我现在丑了吗!”
杨煜纲手里拿着空了的盘子,随即疑惑地看着楚澜雨:“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我想表达的是,我喜欢解法医,不是因为我是gay,是因为我是楚澜雨。”
杨煜纲手一抖,盘子差点掉地上:“靠,没想到你还是个情话高手。”
“多说无益啊兄弟,”楚澜雨拍拍杨煜纲的肩,“来祝我和解法医白头偕老吧。”
·
解源忙着回公安厅处理复职的事,没空陪他来市局玩一出“久”别重逢,楚澜雨便只能万分遗憾地自己去了市局。
没想到的是刚进市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张开双臂的小陈:“楚副——你终于又又又出院了!”
楚副忙不迭侧身闪过,旋即在小陈惊疑的目光中语重心长道:“小陈,今非昔比,我要学会避嫌了。”
小陈:“?”谁避嫌,你?
待楚澜雨走远,他碰碰刚从资料室回来的林玉清:“清姐,你是相信楚副脱单了还是相信我是公安部部长。”
林玉清将手上一沓文件放在桌上,头也不抬道:“可死去吧你,还当部长,你这辈子能晋级到警督级别我都叫你陈哥。”
“等会儿,”林玉清反应过来了什么,“你说谁脱单?”
“楚副……”
林玉清和他并肩站着,迎着面前的墙上鲜红的国旗,就像在面对十级龙卷风:“小陈,恕我直言,我信你能在办案过程中取得个人一等功都不信楚副脱单了。”
两人正相互斥骂楚澜雨此等欺骗行为时,杨煜纲从后边走上来:“你俩叽里咕噜聊啥呢。”
小陈是会来事的,掩住半边嘴,问杨煜纲道:“哎杨哥你有没有消息啊,楚副他谈恋爱了?”
前不久才接受了事实的杨煜纲简直心酸:这岂止是谈恋爱了这么简单,俩市局论坛暗暗评的颜值门面都走一起了。
但想起楚澜雨的些许叮嘱,他还是拍了拍小陈的肩膀:“这个他确实没跟你们说笑。真的。”
“我靠我靠?!?”小陈跟见了鬼似的,却又压制不住吃领导瓜的心,搬了张椅子过来,“杨哥您坐您坐,详细说说?漂亮吗?多大年龄啊?是咱警界之花吗?还是其他体制内的?”
“……漂……亮,吧。”杨煜纲回忆了一下解源那张脸,隽秀中不失凌厉俊逸之意,说“漂亮”实在是太笼统,“年纪就比楚澜雨他小一岁,警界之花,呃,不算吧,但确实也是干刑警的。”加个副业法医。
小陈跟林玉清这对八卦组合实在太厉害,杨煜纲怕他们再问几句他自个儿的头就炸了,便先一步起身:“行了不说了,我先去忙事了,你们俩有空再自己琢磨去。别太闲,不然楚澜雨得让你们回味一下那些可贵的时光。”
林玉清拉住他:“最后再问一句,她在哪从警啊,我们市局?辖区分局?或者公安厅?”
“我们市局的我们市局的。”
杨煜纲赶忙走远,回头还见林玉清和小陈讨论得正欢,推算着市局里比楚澜雨年纪小一岁的姑娘。
斯情斯景,杨煜纲忍不住心想:“好歹你俩是没问男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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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里市里挺太平,上交到市局里的都不是什么大案子,这就意味着,楚澜雨终于能过上一段安闲日子,好好跟解源培养感情了。
走到正支办公室门前,楚澜雨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徐哥,在里面吗?”
徐正支的声音响起:“进来。”
在徐正支一个“进”字还没说完时,楚澜雨便已经开了门,走向桌旁的徐正支:“徐哥,还沏茶呢。”
徐正支拆了包茶叶,复又将手边的一个深蓝色证书样的东西递到他身前:“自己翻来看看。”
——这样东西,只要是从警之人,就不会有人认不出。
楚澜雨翻开文件:“五行案的个人一等功证书?怎么评级时间这么快,公示的最短时间不是三个月吗。”
徐正支将用剩的茶包扔回抽屉:“虽然五行案是个刑毒双合的大案,但能缩短评级时间,确实也是卡着了时间。”
楚澜雨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什么时间?”
“解知的功勋评级。”
两个暗中有连的国际大案,再加上卧底归来这一个重要事件,也不怪公安部党委会赶工期了。
徐正支拿两个茶壶沏了个红绿双茶,红茶杯推给了楚澜雨:“你的三级警督从警经历还差两个月就满四年了,准备去考晋二督或者一督的试吧。”
楚澜雨拿起红茶杯浅抿一口,差点给喷出来,心道怎么这么苦。
他优雅地放下茶杯,算了算徐正支的警衔:“徐哥,你是三级警监吧。”
徐正支还以为他想找自己要考试心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