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兰妃震惊道。
“郢国有兵近六十万,巴森联盟包括老幼妇孺在内,全部人数不超五十万,燊国只出兵十万,怎么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呢?”皇后维持着一贯的平淡语调,道:“皇上为炼制长生不老丹掏空国库,天下徭役赋税繁重,军饷短缺,将士们吃不饱饭,如何作战?天下将士无能,全因皇帝昏聩。”
兰妃茫然看着眼前人,一瞬间她感到陌生至极,这还是她认识的许莞吗?
皇后叹息一声道,“郑兰,而今世界,不似你我年幼时了。”
兰妃不说话,皇后继续道:“你和我在这一亩三分地怄气几十年,到头来,一场空。今日之我,何尝不会是明日之你?”
“我有十三……”郑兰顿住,皇后何尝不是有安王和靖王,安王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郑兰,回宫去吧,为天下多祈福吧。天下大安,你兄弟才会安好,你的十三皇子才会安好。”
郑兰似想通了什么,听话离开了。
她离开后,皇后带着李钰君到摆放杂物的耳房。
一进门里面立着一副铠甲,银光粼粼,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灰尘也并不使它黯淡。
是女希送来的自在甲。
“这东西怎么在您这儿?”李钰君问。
“本来就是送给我的。”皇后轻轻抚摸着战甲,眼中不无感伤,从前在女希人面前夸下海口,称从来不会有用得到的一天,哪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呢?
“郢国强盛,这铠甲不过是个观赏的摆件。可如今危难,这盔甲就成了保命的东西。”皇后道:“你父皇本来想拿给一位皇子用,可女希女式盔甲和男式不同,十三皇子、九皇子试过都说不舒服,所以它才在母后这儿蒙尘。现在母后把它给你。”
“给我?”李钰君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皇后从盔甲内部掏出一副软甲递给她,“这个可以穿在衣服里防身,你带着剑往南走吧。”
“母后是要我逃婚?”
皇后点头,“兰妃说得对,天下百姓安危并非全系与你身,你走吧。”
李钰君泪水涟涟,“我走了,母后您怎么办?”
“母后还有你兄长们。”
“让我再想想。”李钰君收拾皇后给她的软甲和毒药,回了芙蓉殿。
翌日一早,芳年叫醒她,“公主,安王殿下和靖王殿下回来了!”
李钰君起身急匆匆往中宫去,在中宫门口碰见了安王,想必靖王已闯了进去,三皇兄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安王和李钰君年岁相差较大,皇后收养她时,他已出宫开王府,实际上二人没什么情分在,但此刻他视线扫过她包着绷带的脖颈,忍不住说了一句,“康平,你受苦了。”
“不苦。”她希冀道:“大皇兄,你回来可是有救母后的法子了?”
安王轻轻摇头,“说到底,这次是你和母后冲动了。”
“母后是为了我。”李钰君道。
安王半晌不说话,最后道:“如果你逃了,可有去处?”
李钰君不可置信看向他,失声道:“大皇兄,你说什么?”
“嘘。”安王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道,“你和女希人关系匪浅是真是假?”
李钰君不明所以,但安王既然有此一问,自然是有所把握,她诚实道:“真。”
“你有危难,她们一定会来救你?”
“是。”李钰君想起在斗兽场那人挡在她身前的意气风发,忍不住勾起一个小小的笑。
“所以你现在少一个传信的机会,是不是?”
“是。”李钰君眼底泛上希望。
“你回宫写一封信来,确保女希人见到后相信此信出自你手,我派人替你送信。”
李钰君神情激动,难以自抑,“多谢大皇兄!”
“康平,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帮你。但天下万民是我李郢的子民,我也不能弃之不顾,大皇兄也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李钰君并不急着问是何事,而是道:“如果我办成了,母后会平安吗?”
“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让我们的母后安享晚年,放心。”安王神色隐忍,却不合时宜地开了一个玩笑,他说:“你是母后的女儿,难道我不是母后的儿子吗?”
李钰君紧绷的心情缓解几分,她再问:“如果我逃了,天下百姓也不会因此遭难吗?”
“这正是我要你去办的事。”安王道:“巴森和我国在北庐谷一战,大王子战死,损失惨重,而今不过强弩之末、虚张声势。如果不是燊国在背后支援,他们迟早会被郢国灭族。坏就坏在,燊国为利用巴森的人力,在后面推着他们,为他们提供粮草、战马甚至是兵力支援。”
“那巴森此番求和,不是背叛了燊国吗?”李钰君问。
“没错。巴森断定燊国会继续攻打我郢国,而非报复他们。”
“为何?”
安王客观而残忍道:“因为我朝兵力不足,也是强弩之末,可以说距离灭国只差一个汇水渡口。若燊国报复巴森小人行径,这时间我朝就可从南方征集粮草,调兵八万,名将百里海生的后人也能赶到为我方鼓舞士气,此番联动,燊国就完全失去了得到他们垂涎的肥沃土地的机会。”
“所以大皇兄要我做的,就是让燊国报复巴森,为我朝调兵争取时间。”李钰君道。
安王点头,“康平,一个公主下嫁带来的安稳是暂时的,而若我朝击退巴森和燊国,胜利的余晖能让郢国延续至少两百年。”
李钰君叹了一口气,和聪明人说话好累,明明也是要利用她,却粉饰地这样好。
也罢,至少大皇兄的法子听起来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我该怎么做?”李钰君问。
“杀了巴森首领和燊国新主的亲弟弟,即亲自挂帅的楚亲王,然后嫁祸给彼此。”
安王将手中一枚小巧的铜制令牌给她,“这是燊国的令牌。”
“我?”李钰君抬眼看他,不可置信地又问:“单凭我?”
“你做不到,你的女希朋友做得到。”
“大皇兄,女希人不会掺和到我们战争中。”
“即便是为了你?”安王问,带着些别的意味,他说:“康平,你和她太张扬了。单这咬尾蛇玉环,你就那么自信郢国无人认识?”
“大皇兄既知我和谁关系匪浅,就该知道她是一个何等看重女希利益的聪明人。”李钰君道,“她会来救我,但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女希立场的事。”
“那也是你的命。”安王口气冷静,“你能否活下来,郢国能否渡过难关,全看她对你的情意深浅。康平,你回吧,母后这儿有我,徐嬷嬷我也打过招呼了,你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措辞。”
李钰君不得不离开,安王在她身后说,“父皇后日回宫,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