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八,七……
数到七的时候,手机果然响起。
谢谦然接起,便是谢父震怒的声音:“谢谦然你搞什么!你姑姑辛辛苦苦给你找住的地方,现在人家怀孕了,你连吃顿饭都不愿意去?”
谢谦然平静答道:“不去。”
她已经决定与这个家庭决裂,并不打算再维护表面上的平静。
谢父被她的态度二度激怒:“你再说一遍?”
“不去。”谢谦然依旧平静。
谢父似乎在那边踱步,打个电话打得手机里都是风声:“好,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既然这样,你就自己在省城自生自灭吧!你看我还给不给你打生活费!”
啪嗒。电话又挂了。
谢谦然每次与谢父发生争吵,对方总是以挂断电话的方式发泄怒气。
中止沟通,上位者的情绪霸凌。
但谢谦然已经习惯,习惯到不受他这种行为的控制了。
沈沂水在一旁,听完了全程,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谢谦然摇摇头:“沈老师,我没事。”
她低下头,自嘲地笑笑:“我一直觉得能成为像沈老师一样的人就好啦,没想到,和你的第一个共同点,竟然在这里。”
她们都有一个糟糕至极的父亲。
沈沂水再度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要这么说的话,全东亚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和我们有共同点。”
“统计学?”
“不,主观臆测。”
“我觉得挺准确的。”
“因为你就是这百分之九十涵盖的倒霉蛋。”
沈沂水靠近了,将谢谦然的脑袋轻轻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抱住她,自以为是充满母性的、同类相惜的拥抱。
殊不知谢谦然埋在她的肩颈,所有的情绪都被抛之脑后,一切都被萦绕在鼻息之间的沈沂水的味道驱散了。
温暖的,像外婆家灶台上升起的炊烟的味道。
又有些许花香气,微不可见的,但谢谦然能闻出来。
她克制又无法自制地深呼吸着,两只手想要抱住沈沂水,却又害怕这个动作会将自己暴露,最终只是呆呆地垂落在沙发上。
“就真的把这里当自己家吧。”沈沂水这时突然放开了她。
她们对视,沈沂水道:“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谢谦然看着沈沂水的眼睛,平静的没有波澜的眼睛,今天因为自己生出了涟漪。
她知道这只是出于同情而生的涟漪,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之雀跃。
“好。”她郑重地点头。
“和家庭在经济上决裂,未来你就真的要靠自己了,你有把握吗?”沈沂水问她。
谢谦然没有丝毫迟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沂水笑了起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对你自己负责就好。”
谢谦然不语。
沈沂水又想到什么:“那未来你的花销……”
她想说由自己先承担。
但谢谦然却很快接道:“我会自己承担。”
“哦?”沈沂水挑了挑眉。
“我可以的,沈老师。”谢谦然其实已经想到了办法,平静答道。
沈沂水淡淡点破:“做家教啊?”
谢谦然面上的平静一时顿住了。
沈沂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拿出了手机:“老姚家有个亲戚,刚上初三,我帮你问问。”
说完她便拿着手机出去了。
谢谦然越过沙发背朝阳台看,沈沂水又倚在阳台栏杆处,半侧着身子,一面打电话,一面朝这边看过来。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谢谦然不用躲避她的视线了。
她们对视,然后沈沂水朝她笑了一下。
谢谦然想起自己收在抽屉里的那本日记。
为了疏解自己的情绪,她写了整整两页纸的日记。
不如沈沂水对她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