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认识沈沂水,听了一会儿,突然呵呵笑了两声,扬声道:“又是小沈那个后妈的亲戚啊?打秋风也该找她后妈呀,老找小沈干什么?”
保安听了,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是那一家呀,消停了几个月,怎么又开始了……”
两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谢谦然。
谢谦然面上渐渐有些发烫,她说不出话。
说什么?说她不是来打秋风的吗?其实说不出口。
省城黄金地段,高档小区,一人独居的大平层,沈沂水凭什么要让她这个继母的侄女——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借住。
她于是对着电话里,低低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打扰了。”
然后将电话又递还保安。
保安对着电话那头道:“沈小姐,你放心啊,咱们小区安保这方面……”
谢谦然没有再听下去,抱着一箱橘子转身离开了。
走到绿化带附近时,她将箱子放下了。
眼睛有些热热的酸胀。
她眨了眨眼,拿出手机,在群聊里发信息:“爸,妈,姑姑没有和人家说好,我还是不住她们家了。”
这次,片刻后父亲回信息了:“我去问一下你姑姑。”
母亲也回:“那怎么办呀?你晚上也没地方住,回乡下找外婆吗?”
谢谦然将手机攥了攥,发道:“明天就开学了,回去来不及了。我想在城里自己租间房子,我之前查过了,一个月六百来块就够了。”
许久后,母亲回道:“茜茜啊,你知道爸爸的工资已经被拖欠很久了,你的学费都是好不容易借到的。要不你跟人家好好说说?”
父亲也道:“我和你姑姑说过了,她说你姑父特别生气,已经打电话过去了,就是现在还没人接,你在那里再等等。”
谢谦然站在绿化带前,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她紧紧攥着手机,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如果她不读这个好不容易考上的省重点,她当然可以不顾父母的阻拦转身离去。
或者她有本事赚钱,也可以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
可惜她什么也没有,更不敢放弃这个或许能改变一生的机会。
最后她只将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又朝小区门口走去。
门口只剩保安,但见了谢谦然,竟然没有拦她,只是面色古怪地给她开了门:“你还真的回来了……沈小姐刚刚说了,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要真是来好好读书的,没地方住,等得起,就进去七栋电梯门口等。”
谢谦然沉默片刻,低声道了句“谢谢”,抱着箱子朝小区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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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灯亮起,照进办公室时,沈沂水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律所中流砥柱的四个青年律师,前段时间被人挖走了两个,沈沂水这段时间忙得记不清今夕何夕。
看了眼手机,几十个未接电话,来自“神经爹”。
沈沂水冷笑了一声,想起回家或许还得处理神经爹莫名其妙送出去的人情——她的人情。
谢欣那个侄女,她是听说过的。
每次家族聚餐必定要被谢欣当做谈资拉出来遛一遛,什么成绩好得不得了,长相出众不提了,人还乖巧又懂事——但夸来夸去,最后却往往要落到可惜家境极差、太过穷酸上,瞬间把前边的一切都推翻了,营造一种能让人扼腕叹息的对比。
沈沂水对这个完美但穷酸的侄女还算好奇,她想看看,满嘴谎话的谢欣口中编造的完美形象,原型是个什么样。
地下车库栏杆升起,沈沂水打开薄荷糖,嚼碎一颗,朝家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