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停下手中的动作,保持弓腰的姿势闷声答道:“他们说耀祖杀了人。”
手中的木炭随着老妪“哎呦”一声掉落到炭盆中,燃起熊熊大火,春娘见差不多便拍去手中的炭灰直起身子。
“官爷,是不是搞错了?”老妪一个箭步冲上前头,欲要伸手抓取沈淮之的手臂,曾青闪出横在他的前边。
老妪不敢造次,又觉得受了委屈,“咚”一下瘫坐在地上,泣声道:“一定是搞错了,耀祖不可能杀人的!”
曾青有些无语,他抬脚夸张地做出后退的动作:“老太太,我可没碰到你。”
“他可是被你们抓了?”
“杀人偿命,这是必然的。”
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老妪捶打地板撒泼打滚起来:“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耀祖不可能杀人!快点把他放回来!要是他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定要和你们算账!”
春娘似是觉得丢人,她哭丧着脸别过头去。
老翁闻言有些傻眼,他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来瞪大眼睛盯着曾青,继而突然敛了声神神秘秘道:“大人,您行行好,我们就这一个独子,可不能叫我们马家断子绝孙呐!”他突然跑到炕边,从枕头下抽出一个银锭,欲要塞给曾青,“官爷我们请您吃酒,您快把耀祖放了!”
“你这可是行贿!”曾青厉声斥责,却没能吓住老翁,他拼了命地把银锭往曾青怀中塞。
老妪闻言似是发现了事情的本质,她突然翻身从地上利落地爬起,拽过老翁的手臂道:“哎!这点钱怎么够官爷们吃酒!”她跨在老翁跟前,满脸堆笑地望着曾青道,“这样,给我们两日,不!一日,一日,我们再多给点。”
老翁会意地狂点头。
“你们哪来的钱?”曾青连着后退几步,与两人拉开距离。
“招娣有钱啊!”
老妪猛地拍了一下老翁的后背,他赶紧撑开双手捂着嘴巴。
“你们方才不是还说独子?怎么平白无故多出来个女儿?”曾青冷嘲热讽地抱臂俯视着两人。
“哎呦!”老妪一拍大腿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就是外人了嘛!”
沈淮之突然出了声:“唐向明是她的郎君?”
“对对对。”老妪难为情地笑了笑,“你们认识他啊?”
“他死了,唐向明身上有支银簪,你们可认得?”沈淮之示意曾青将银簪拿出。
“这是我前几日丢的。”春娘快步走上前来,错愕地接过银簪捧在手心确认,“怎么会在他那?”
“好啊!”老妪气得大叫,四处张望,抓起门边的扫帚欲要朝着春娘挥去,“贱蹄子!你居然敢背着耀祖偷人!看我不打死你!难怪这几日老是找我们要钱!”
曾青一把夺过扫帚丢在地上,老妪吓得愣在原地,他回过头去朝着低声哭泣的春娘问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春娘委屈地擦拭源源不断溢出的眼泪,“真的和我没关系。”
曾青叹气,茫然地看向身旁的沈淮之,又继续问道:“你再好好想想。”
“对了。”她突然止住泪水,“耀祖离家的那日一直问我要银两,可我实在没有,后来就发现抽屉里的银簪不见了。”
“我们家供你好吃好穿,你竟敢污蔑我儿子是小偷!”老妪气得大叫,伸出手欲要扑上来与她扭打,捕快们见状纷纷冲上前去控制住老妪,将老妪老翁和春娘隔开。
春娘哽咽着冲上前去掰开捕快拽着老妪的手,任凭皱缩的手掌使劲拍打在背上,老妪似乎是使完劲,她气喘吁吁地抿嘴瞪着春娘,另一只手扶着她喘息。
她不解春娘何故如此任人挨打,刘槿熙移开目光,转身走到内院。
片刻之后,沈淮之和曾青也走了出来。
几人默不作声地翻身上马,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行。
“好无赖!”曾青回想起方才那老妪老翁的嘴脸便觉浑身起疙瘩,他抱着双臂“噫噫噫”地乱挠。
捕快大多去铲雪找寻线索,门口只有两个守卫,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什么人。
身后的热气不见了,她走了?沈淮之掂量着放慢脚步,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确认,既紧张又失落,他默默地迈入书房。
这间书房的他在大理寺办公时专用的,前面包含一个小院,书房不大,一张软榻,一张长案,还有一张圆桌和四张木凳以及两个木柜就充斥了屋子的空间。
案前的香炉飘散出令人凝神的清香。
忽而身后一阵风,门砰的一声就锁上了,他猛地回头,却见刘槿熙鬼鬼祟祟地挡在门前,双手紧张地背在身后。
“你做什么?”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惊慌无辜的小脸激起心中的涟漪,他故作镇定,双手克制地停放在腹前。
“美男子——”
眼见她欲要凑过来,沈淮之急忙侧身闪躲,继而冲到门前用力拉扯,只听到铜锁撞击木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你!”沈淮之恼羞成怒,低吼道,“公主请自重!”
“自重?你装什么装?我堂堂公主放下身段,故意制造机会只为解开误会,到你这就成叫我自重!”她抓起案上的长剑劈开木门,怒气冲冲地将长剑甩到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曾青听到两人争吵,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小跑过来,只见门倒塌在地上,一把长剑躺在碎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