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我当万死不辞。”
即便可能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失去自己的性命,这位老人的语气和心态依旧很平静。
反而是那位女士的语气流露出些许明显的波动。
“……”
“本笃,我依旧觉得你还应当是个怕黑的年幼孩子。”
老者微笑。
“当年我的确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我经受洗礼的教堂里也依旧留着您的圣像。”
“也正是因为您留下的教诲,我才能走上正确的人生道路,将那些爱与幸福传递给更多需要它们的人。”
艾琳叹息,“以主的名义吗?”
“不。”
本笃依旧维持着祷告的姿势,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更像是如今世人眼里亵渎神明的异端。
“仅仅是世人需要‘神’为大家带来幸福,所以我们借此宣传正确的教义,正确的方法,以希望世人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如果人们某天不再需要‘神’……那我们本身就不必强求所有人的信仰。”
“你长大了啊,本笃。”
艾琳低声说着。
已经年过七十的老人笑道:“艾琳女士,我现在也是一个老人了,我甚至还在修道院当了好几年的教师,也不是当初那个到天黑就躲在教堂圣女像下不敢出来的孩子。”
“但实际上,现在仍旧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你我刚刚说的话。”艾琳说道。
本笃沉默着,几秒后才点点头,随后用感慨的语气说道:
“但那位女王不打算让神秘的温床继续膨胀成长,接下来应该就是快刀斩乱麻的时期。”
门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彩窗投影在地面上的人影逐渐变得模糊。
“本笃,照顾好自己。”
“在终局来临前,不要轻易死去。”
听到长辈的叮嘱,老人点头。
门被猛然打开。
窗外一声清脆的声响,一颗子弹带走了那只白鸽的生命。
血迹泼洒在彩窗上,将投射在地面的六只天使身形也污浊成模糊的阴影。
这位曾经的大主教还是一如既往低头对着窗户祷告着。
“……没有发现异常。”
巡逻的提灯人仔细将这里检查一番,最后警惕又谨慎地重新退回屋外锁门。
寒冬的日光显得不够耀眼,但依旧有力地穿透云层和雾气照亮这座每日吞吐着大量蒸汽的巨大都市。
今天的贝克街221B再度迎来几位熟悉的客人。
哈德森太太端着准备的下午茶,走上二楼。
几位围绕客厅茶几而坐的绅士们看过来。
“哈德森太太,之前公爵询问您的那几件事,您和这里的居民考虑如何?”
雷斯垂德依旧不忘礼貌,但眼皮欲合不合,语气飘忽不定,像随时都可能端着茶杯就睡着。
哈德森太太放下托盘。
“我其实心中早做决定,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和我,或者福尔摩斯他们一样抱有足够的觉悟。”
约翰放下今天的报纸看过去,然后降低音量地对她说道:“哈德森太太。”
他指了指,那挂着黑眼圈,歪过头就直接睡着的雷斯垂德。
“最近真是辛苦。”老太太离开前并未叫醒他,“那之后还请医生转告他。”
迈克罗夫特继续翻过手中的书籍一页。
“歇洛克,说起之前你们在城郊别墅那里发现的花瓣,白骑士团第一组的研究员已经解析出了一些线索。”
歇洛克立马看过来。
“之前的力量来源,很难叫人不怀疑教会内部有人为萨麦尔进行掩护。”
“那么现在追踪到祂逃亡的下落了吗?”
“恰如你所言,另外——”
迈克罗夫特将一封来自女王书房的秘密电报压在桌面,推向侦探与医生。
“本笃大主教被教皇冕下革职,并被扣上异端的帽子。”
“据说现在正要被押送审判所进行审讯。”
约翰错愕,“什么?!”
他在黑街拍卖会里对那位老人的记忆尤深,不管是为人还是谈吐,丝毫都不会令人觉得他是个疯狂的异端。
歇洛克说道:
“近期的福音教会犹如疯了一样,以圣诞名义反向信众收敛财物,甚至与部分地区的财政官串通一气,公然违背王令。”
“时近寒冬,伦敦之外死于寒流和饥饿的人群不在少数,但不少教会公然拒绝在最冷的这段时间开放教堂给无家可归者避寒,只因教皇冕下几日前公开宣布,今年圣诞有预言说,这是主即将派遣祂的天使降临的重要日子,‘污秽不洁之人不可进入教堂’,否则就会玷污纯洁的信仰,天使会立刻离开这里,不再继续将主的赐福予以世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针扎一样的讽刺。
“当窗明几净的教堂里燃着柴火,享受冬日里温暖的幸福时,那些人似乎并没有想到将这些幸福像教义里说的那样分享给需要它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