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没有找你——我没有——”
阿盖尔满脸涕泪横流,他惊恐地滚下舞台,想要远离这惊悚恐怖的人偶。
人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未能完全降临于世的存在,姑且还能称之为“它”。
它对他伸出手,脸上僵硬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符合人类的审美。
“亲爱的,你看起来真绝望,但何必如此……再抬起头来看看我。”
阿盖尔惊恐万分地想要将头死死低下,但更让他觉得惊恐的是,脖子正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乖顺地听从着他者的号令,主动抬着他自己的头颅仰起,然后注视着微笑的人偶。
此刻他眼里已经满是眼泪,并悲哀地发现现在自己连一根手指也无法移动。
恐惧渐渐在心里发酵成绝望。
“你感觉怎么样?”
它笑得越发甜蜜,对话的语调仿佛关系亲密的情人。
阿盖尔眼里的绝望和恐惧慢慢褪去。
在与它……与祂对话的那刻,他仿佛步入天堂一样,感觉灵魂受到了净化。
他刚才怎么会觉得这样的存在丑陋恐怖?
这分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造物才是。
不用强调它是男是女,也不用在意它的年龄,它的外表皮囊。
它的存在就是,美在此的具现化象征。
阿盖尔这次自己抬起头,呆呆看着上空。
身体里所有的情感在这刻都像退潮的海水离去,他像仓皇追逐着浪潮的一撇浮沫,哭喊着要与它们一起回到大海深处犹如子宫一样的怀抱中。
他看见宽大的蝶翼破茧而出,翅膀上华丽灿烂的鳞粉组成灵动的眼眸在看着下方迷茫的人群。
“我很幸福!”
阿盖尔朝着上空虔诚地伸出双手,在并未自我察觉的时候,他自己脸上的狂热不知不觉间已经和他女伴的表情别无二致。
“请让我也前往天堂!”
他不再犹豫,这次主动往那些垂落的白色丝线之处冲了过去。
他身上细密的鳞片在接触密集的丝线后,不过一秒的时间就全部被腐蚀破损。
别于领带上的宝石领夹立马崩裂成粉末。
他全身被丝线割开,但人体用于警示的痛苦感知已经被屏蔽,麻醉剂一样的幸福感让他面露笑容,简直如同那些感染了怪癔的患者一样。
被白色丝线缠绕的人偶神情与动作都变得越发灵动。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类如同朝圣般,步履踉跄地投入死亡的怀抱。
在极致的幸福快乐中,他们的灵魂就会被抽走当做魔鬼的口粮。
韦托站在舞台之上,虫茧之下看着它。
“现在,你是不是该把真正的……连死者灵魂亦能复苏的万灵药方告诉我。”
人偶咯咯笑着。
“亲爱的韦托,你为何如此在意那个方剂的正确配比。”
“如果你的执念只是为了复活罗莎,那她不是已经活过来,还陪着你度过了五十多年的时光岁月吗?”
破损的舞台上早就没了聚光灯,但韦托感觉自己现在就处在魔鬼戏谑的注视之下,被迫上演着自己并不喜欢,也不想出演的拙劣舞台喜剧。
多年前他就试图逃出阿斯莫德替他写好的剧本,但或许从他想着要获得超凡力量开始,就已经不自觉地出演着某个既定的角色。
他甚至会不自觉地怀疑过,自己和深爱的妻子相遇,是否也是魔鬼特意的安排。
一切的甜蜜温馨,只是为了铺垫后来的残忍绝望。
人偶另一只空洞的眼睛逐渐变得生动起来。
它惨白的皮肤逐渐变得细腻白皙,布满无数瞳孔的巨大翅膀一点一点挣脱对于它而言,显得粘腻舒适的虫茧温床。
“亲爱的,我当然是愿意告诉你方剂的。”
“可我现在仍旧虚弱,我需要更多的灵魂……然后我不仅会告诉你配方,我还会亲手为你炼制一份真正的万灵药。”
“你知道的,有时人类会失败的事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发生。”
人偶像是快要彻底变成少女。
祂轻笑着,声音娇俏不已。
但盯着祂看的韦托也慢慢笑起来。
先是无声地耸动着自己的肩膀,然后他笑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像是无法抑制自己的狂笑。
“那根本就不是罗莎!”他在笑声和眼泪里朝魔鬼咆哮,“我的人生里根本就没有奇迹发生,不是吗!”
阿斯莫德故作吃惊,“那怎么会不是罗莎呢?她可的的确确是你的妻子,为了实现你的心愿,防止她知道,你的‘医术’其实是超凡能力的产物,我还特意清除了她的记忆。”
少女扭动着身体,翅膀上万千瞳眸同时盯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祂在灵魂的惨叫声中愉悦地对韦托说道:
“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亲爱的。”
“还是说,你现在就要与我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