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梵昇随意的将朝笏揽在怀里,看着年轻帝王绷着脸一副不愿理睬他的模样,他笑了一声。
这新帝,到底是盛气凌人了些。
过了一刻钟,许是觉得进退两难了:“国师怎得在这后殿?莫不是有要事相商?”蔡壑开口问。
谌梵昇扬唇:“陛下去的如此迟,朝臣等会该有异议了。”他道。
一提到朝臣要下他的脸面,蔡壑的脸色顿时铁青。
“走走走!”蔡壑蹙着眉,迈着步子朝前殿赶,一群内侍紧紧跟上去,谌梵昇挑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他坐上金椅那刻起,朝臣参拜行稽首礼。
“臣等叩见陛下——”
等众臣方起身,殿内便肃静下来,一帮老臣眼约心期着。
最终,李琮晏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愁容满面却不敢在天子面前展露,于是将朝笏举在头顶跪了下去:“启奏陛下,如今朝中粮款是不停往阵地上送,国库越发贫匮,此实非长久之计啊!”
蔡壑扶额,只怨昨夜喝了过量的冷酒,到现下还没回过劲儿来。
抬眼看去,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李琮晏身上,他嗤笑一声:“李卿,你儿子身处战中,为朕的江山赴 死血拼,朕倒是忘了感激你。”
李琮晏这个老匹夫,全朝皆知安邑长公主与李墨乘青梅竹马,若他凯旋回京,不晃多时便能与安邑长公主喜结良缘,如今做父亲的在朝中执意谏言送安邑长公主和亲,真是可笑。
李琮晏闷声蹙眉,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陛下,老臣实在是思子心切……”他颤声。
群臣炸开了瓢般一哄而上,一帮老臣的箴言便蜂拥而至,一时间,原本肃静半刻的大殿沸反盈天。
“呵……”蔡壑看着到处躲藏的李琮晏,咬了咬牙:“好一个思子心切。”
群臣争执不断。
蔡壑心口发紧,有些绞痛。
谌梵昇站出来:“陛下若是龙体不适,便散朝吧,陛下龙体重要!莫要儿戏。”
蔡壑抬头望向他,谌梵昇微微昂首示意,他便会意,讪讪瞧了他一眼,起身拂袖:“今日朕身子不适,就到这里。”
“陛下——”
“散朝!”
年轻帝王几乎是落荒而逃。
李琮晏等人气得几近吹胡子瞪眼,脸色铁青却也不敢说什么僭越之言,只能憋着一口气缓慢退了大殿。
谌梵昇遭着众臣的白眼出了宫门。
到了相会之地,魏时崇趴在窗子前望着人来人去的街道,闻声勾了勾唇:“昨夜我潜进东辰宫内,见了她。”
“哦?”谌梵昇自顾坐下倒了杯茶水。
谌梵昇笑:“想必你也知道,陛下是不会将她嫁给你的。”
“那又如何。”他不在乎,他有的是办法。
谌梵昇抿了口茶水,摇了摇头“非君子之为。”
“本王又不用研习东辰的东西,无拘无束,乐意便罢。”他丢了个豌豆进了嘴里,嘎嘣的嚼着。
“这辰朝女子大多都喜欢君子,君子如兰,与君子之交如入芝兰之室啊,你既是非要娶她,可她不愿同你在一处,以后的日子也定是如油煎一般难过。”男人轻笑。
魏时崇没了话,两人就这般静默下来。
转眼,魏时崇在东辰已停留一月有余,柔伊国制与东辰不同,君王不用整日早朝,何况正与东辰战中,柔伊上下只盼能从东辰这得些好处。
这一月里,心上如同被一团乱麻缠住,越挣扎越紧。
谌梵昇那日所言“君子”,宛如咒符在他心间反复回响,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躺在驿站简陋的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辰朝的月光洒在庭院中,清冷孤寂,恰似他此刻的心境。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亥时已至,关门闭户,安歇勿躁,谨防偷盗。”
魏时崇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那谌梵昇的话抛诸脑后,几番挣扎却皆是徒劳,最后他起身提了一壶酒出了驿站的门。
夜色中透着一股凄凉,蔡泱静静地坐在亭中,身形瘦削,裙裾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她面前摆放着一张古琴,手指轻抚琴弦,曲调悲伤如深山鹧鸪啼鸣。
他愣神。
她眉眼间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未察觉他的到来。
琴音袅袅,如同一把利刃,轻易便能划破魏时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后来琴音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眸,注视着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眼中的哀伤让魏时崇的心猛地一痛。
天亮时,他出门与谌梵昇会面。
聊至和亲一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喃喃自语,他在柔伊从未见过那般女子。
“看这东辰皇帝有没有那么实相了,本王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他笑。
魏时崇只明白自己想要的、不屈服于他的都要果断征服、拥有,穷极手段。
谌梵昇摩挲着酒杯,无言半瞬。
他知道魏时崇做事狠戾,骨子里是血性。
轻酌一口酒水,他淡淡道:“大王想清楚就好。”
被月光笼罩的夜,如水的银辉洒在静谧的庭院中。
蔡泱趁着夜色,独自悄悄出了殿门,没有婢女在左右,她的脚步略显孤单,却也多了几分自由。
至亭中落座,双手缓缓抚上琴面,过了许久,她忽地察觉到亭中似乎有个人影。
心猛地一紧,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身形挺拔,着玄色的衣裳,头发却微卷着,浅色的眸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微微愣神。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