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看起来还没现代社会学生大的男孩面对着自己“发疯”的姨母不停哭泣。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求着泪水能够唤回她混乱的神智。
这一招在以前很有效。
牙和自己的表姐同时出生在一个热辣的夏天,他们长得很像,很长一段时间还会被族人误认,姐姐变成弟弟,弟弟装扮姐姐,这是他们最爱玩的把戏。
他们总是在这样“玩弄”着自己的父母,同伴和长辈,恶作剧成功后,他们会一起嘻嘻哈哈的做着鬼脸,手拉着手躲避拍在屁股上的巴掌。
快乐的日子骤然停滞在迁徙的某一天。
姐姐也不再长大,年幼的牙成了姐姐模样的刻影,在姨母失去神智之后,他的大声嚎啕往往能够让她安静一阵子,甚至还能让她清醒片刻。
可现在,体格高大身体粗壮,满脸胡子拉渣的他已经回不到那个稚嫩的孩子模样了。
丝对他的声音免疫,像一只时刻计划着逃跑的野兽,用生冷的目光巡视着房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处角落。
牙也知道自己的眼泪失去了用处,可他心中的迷茫与疼痛却不停地向眼眶输送苦涩的液体,多了,盛不住了,就溢出来。
猎接过巾子,转身走到牙身边。
丝对着这个靠近的男人呲着牙,他看起来太过健壮,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大威胁。
猎没有理会丝,他蹲下身拍拍牙的肩膀,将巾子放在他面前。
牙从膝盖里拔出头,怔愣着,湿漉漉的瞳孔里印出白色的方巾。
【阿玛库希望你不要再哭。】猎道,他很少做安慰人的事,但是朱芽想让他安抚牙,他也尽量软了语气。
牙看他一眼,快速抽走了那块巾子,粗鲁的往脸上一抹,塞在怀里,头一埋也不再理人。
听着猎的脚步从身边离开,牙偷偷从手臂和大腿间的缝隙处往后瞧,朱芽正蹲在竹凳前为星敷脚。
她的动作的那么轻柔,阳光映照的侧脸带着疼惜的神色。
年幼时,母亲也是这样温柔的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抚平刺痛的伤口。
牙记忆中的母亲在柔光中的变成了朱芽的模样。
一滴眼泪从眼头沿着鼻梁坠落,滴在那块带着草木馨香的巾子上。
如今这情况,外面的活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众人只能在屋内守着等待菟苏醒,而丝也阖上了眼睛,好似体力用尽昏睡过去。
朱芽和星简单做了些午餐,用簸箕盛放的烤山药和一盂蛇肉汤,以及一些用鹿油炒制的野菜。
除了埋头撕咬蛇肉的朱大黄,大家都吃的心不在焉,只期盼着菟快快苏醒。
大概是心愿太强,感念了天地。
没过多久,菟悠悠转醒。
她眨眨眼力图看清眼前模糊的世界,一门心思都在她和丝身上的众人齐齐凑了上来。
【菟,你怎么样了?比还好吗?】牙脸色焦急。
菟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才看清楚弟弟脸色糟糕的样子。
【我没事……丝!丝怎么样?!】她刚想温言宽慰弟弟,突然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事。
站在最后面的猎挪开了位置,菟在牙的依靠下抬起上半身,看见了缩在角落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人。
【丝……她又被野兽附身。】牙嗡声道,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次重复这句话。
【不对……】菟摇头。
【不是野兽……是……是什么?】菟发现自己有些想不起来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只想起来丝变得很奇怪,自己要去叫同伴们回来,可是其中更具体的事情却像被刺眼的阳光,越是直面越是模糊。
她记不起来了。
【不要想了菟,让阿玛库给你看一看】牙看着菟的神色渐渐迷茫无措,连忙将位置让给朱芽。
“你看着我。”朱芽说话吸引住菟的注意力,见她不再沉迷于思绪,而是将目光移到自己脸上。
菟的眼神不再飘忽,而是清明起来,她自觉地将手递给朱芽,让她帮自己检查脉搏心跳。
这两日朱芽总是这样做,以确定她的心脏在正常工作。
结果的确是很好的,甚至菟身上的骨折以及皮肤挫伤都在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快速愈合。
若非身上的疤痕提醒着,菟的确是经历过严重的伤害,一旦疤痕消弭,以菟现在的身体情况怕是比还瘸着腿的星要好上不少,从她骨肉中渗出的气味而言,几乎称得上康健。
自己的血真的有如此神效,怎么在她生活在现代社会时从未察觉过呢?
这是什么异世界“唐僧肉”?!朱芽在心中暗暗自嘲。
这血既能活死人肉白骨,那对于精神方面的疾病有效用吗?她眼睫轻动,余光中丝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沉睡。
但她闻到了,鲜血鼓噪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