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两界大战之后,仙魔早已是老死不相往来。当年双方没有灵力的老百姓虽然没有绝对的话语权,但所谓民为水,民众惧怕灾难与战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因着百姓们的期望,两界在互递议和文书之后,便互锁边界,各自相安。
这也是楚梵行没有追杀魔界余孽的原因之一,他虽然强大,但不忍普通人受战争之苦。魔族势力盘根错节,真要深究,势必声势浩大。魔族安分了百来年,近来频频有小动作,但仙界尚有余力应对,楚梵行便没有过分着力。
阮昭昭初入魔界时还担心他们这样丝毫不伪装,一身修仙界装扮大大咧咧地进来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两界的装束并没有什么差异。只是偶尔会有魔修为她的武器侧目。但也仅此而已了,有人机缘巧合能拿到一两件神兵利器的确令人艳羡。
当日楚梵行说要带她找魔尊,她一开始以为是气话,想着最起码要从长计议,结果第二日他就带她进了魔域中心,一路畅通。各自意义上的畅通,甚至没有杀戮,没有一个人觉察,如入无人之境。
这是什么概念呢?如果说要阮昭昭去感知越离的修为,就好比是一头象去感知一只蚂蚁一样艰难。反之,越离看她的时候,她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所遁形。这就是为什么她用了遁符却依然会被越离顷刻间找到。让她只能靠攻心偷袭才能取胜。而楚梵行这种程度,比蚂蚁还要小得多的存在感……一粒灰尘?一缕风?或者都不确切,它无限接近于无。而这不止是对她而言,是对所有人而言。
阮昭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又是钦佩,各种复杂感情汇成一句做作的呜咽:“呜呜师父你真好。”
任她出气地踩了两脚魔尊的棺材板,楚梵行确认了魔尊并没有任何复活的迹象,魔尊棺椁四周也没有阵法。他从这昔日魔尊的寝殿里抽出一本书卷,转头喊她:“此事疑点不少,既然来了魔界,就仔细调查一番。顺便将旧事一并清算。”
阮昭昭接过那卷书,一边翻看,顺嘴问道:“什么旧事啊?”
“这是那场仙魔大战时的军报,其中不乏恶贯满盈之徒,有的戕害百姓、□□女子、枭首幼童。我当年想向魔界问责,但你师伯劝我百姓已经受不起磋磨……但是所幸,他们都是大修,如今还活着。”
“……”阮昭昭的手指轻抚过战报上的数字。那一个个数字记载着死亡,杀敌,是他们修仙界的师兄弟姐妹;伤亡,则是魔界的士兵。她指尖轻轻颤动,有细微的刺痛。
再翻动一页,是有名魔族提议虐杀仙门俘虏,批语那栏写着鲜红偌大的“准”字。看来也不是纯粹的战报,也有类似奏疏的效用。
“昭昭,这件事我交给你。”楚梵行的神态认真,轻声跟她解释:“你很缺实战的经验,也缺少磨练。尽力去做,做不到的就留给我。”
阮昭昭看着那个鲜血般,似乎仍在纸上流淌的“准”字,静静地点了一下头。
“从他开始,你意下如何?”楚梵行只是微垂下眼看向书卷,它便哗啦啦翻向他意指的那一页。
——鎏岐,左使。
“当初我问你,会不会去为江毓报仇。你说,做好准备就会。昭昭你认为,时机如何?”
阮昭昭圈起那个名字,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微微笑了:“不,唯独这个人,他不会由我来杀。”
这是个毫无缘由的、温柔的微笑。
楚梵行微愣,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他转而想起另一件事:“走的匆忙,韶音在我们临行前提过,你想要江小姐做你师妹,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