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行宗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冬雪初过,并无半分料峭之意,纵然是积雪覆压的山峰,却也暖意融融。
锣鼓震天,喜气盈门,锦阁结红鸾,玉檐绕飞鸢。
除却天行宗本就门徒众多之外,四方宾客亦是接踵而至,携着贺礼入场拜会。饶是山脚一隅的几间偏苑,同样张灯结彩,瑞兆满堂。
“咻——”
不远处飞来一颗石子,砸向长亭内侧卧的那抹白色身影。
“唉哟,谁!谁扔我!”白衣弟子从石椅上一跃而起,气急地四处张望,要将那扰人清梦之辈,抓出来惩戒一番。
“灯笼挂完了还是‘囍’字贴没了?你在这儿睡得倒是香甜。”
后脑勺被重重一拍,白衣弟子身后走来一人,是与之身着同样服饰的男子。与之不同的是,其腰间系着一枚象征身份的挂佩。男子语气中略带责备,信手扔给前者一只乾坤袋。
“喏,东西都在里面,有得你忙活一阵。宗内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纪师兄的大好日子,还想图个清闲?”
既然是来了新差事,这白衣弟子表现得垂头丧气,一脸愁容。可在听见“纪师兄”这三个字后,眼中残存的困意烟消云散,弯身朝这位交付任务的师兄抱拳领命道:“谢段师兄提醒,愚弟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脚底抹油似的走远了。
段子铭扶额,他这一路巡查下来,贪玩嗜睡的师弟师妹抓了不少,虽说忙碌数日,早已疲惫不堪。可在听到那个让人崇敬,甚至于仰望的名字时,几乎都亢奋起精神,个个自愿接下繁琐的后续事务。
纪师兄真是民心所向啊。
不知今年是他来到天行宗的第几个年头,但他是见证了这位纪师兄,如何成为众望所归的传奇人物的。
据说纪景辰刚入门时,天行宗还叫天玄宗,远不如现今这般浩大。甚至,在经历一次劫难后,天玄宗更是大不如前。
可就是在这位纪师兄的带领下,弱小的宗门逐渐壮大,广纳英才贤士,沉淀奇珍异宝,这才成就如今远耀八方的天行宗。
眼下,纪师兄更是与天濯宫月凝仙子喜结连理。佳偶天成,着实让世人羡慕不已。
感叹一番后,段子铭一路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山崖上,此处倒与天行宗其余各地不同,没沾上那庆贺的喜气,有间竹屋被掩盖在白雪之下,冷清得仿若无人。
“宗主,喻长老那边唤您过去,说是开筵需要由您主持...”敲门半晌,迟迟不见屋内传来动静,他心下一凛,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此重要的日子,可不得有闪失。
但未经主人应允——
几经权衡下,他还是推开了门。
“失礼了。”
堂屋内陈设相当简易,一案一蒲团,案上并非空无一物,静静地躺着几张宣纸,纸上墨迹未干,想来是主人方走不远。
前几张纸上陈列着诸多事项,段子铭一目十行地看完后小心收好,最后那张则是告知他屋主的去向。
以上事宜全权交由喻长老打理,若事出有急,可来后山寻我。
后山...
他思绪渐远,那地方鲜少有人涉足,灵气稀薄,草木凋零。传言还有凶魂横行,寻常弟子不敢靠近,如他这类修为略长的,也不曾入内。于他而言,天行宗灵气富裕之地太多,相较之下,后山更像是荒废之处,自然没这闲工夫去探索。
不过宗主前去做什么呢?
好奇心人人都有,现下他既然领了任务,还是不要多想,尽早完成才是正解。
......
后山。
入眼可见的不再是一片银白,也没有传言中那般破败荒凉。此处倒是如同春夏之景,草木葳蕤,翠意盎然。
远远瞧见林木葱茏的小山坡前,静立着一雪衣青年,青年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
在其身前约莫几尺的地上,摆放着莲花形状的古朴香炉,轻烟袅袅,萦纡在这狭小的天地间。
似乎是缄默许久,一呼一吸间乃至与天地同步,青年长叹后缓缓开口:
“他要成婚了。”
四下无人,不知说与谁听,也许是他自己。
“你一定想亲眼见证吧?”
“可惜,如此盛大的场面我不能代你去看了。”青年喃喃自语道。
“让我再陪你久一点吧,涟漪。”
宁涟川垂眸,只见其掌心一翻,两本质朴的典籍浮现,指尖微动,古籍竟是燃烧起来,眨眼间漫天飞灰。
“我搜寻了好多年,终是在那远古秘境中达成所愿。”宁涟川想到了什么,眼中缱绻上几分柔情,“领悟后,我们涟漪一定是天下最强的阵法大师。”
他的话久久回荡在山林之间,却没有听到丝毫回应。
青年貌似还是不死心,仍旧在那里自说自话。
“你是有疑虑对么?哪里领会不通,哥来为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