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苑中只有三人,深夜寂静,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谢长欢的耳朵,何况是隔壁屋里雪梓克制的哭声。
幸好哭着哭着就没声了,谢长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夜她都未能睡着。
阿娘的哭喊,阿爹泛红的眼眶,还有阿兄所言,谢家所有人、青遥师父、沈老头、宁老师……许多人的面容都在她的眼前盘旋,若尘和尚曾让她坚守在傅家,他悲天悯人的眼神里也有很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辗转难眠,直至晨光熹微,绿萝和雪梓陆续起身,雪梓的情绪平复了好些,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东西。
谢长欢在陪着雪梓用了早膳后,送她到了傅宅府门口。
傅知许也在,说是来送雪梓一程。
雪梓抱住谢长欢,说要她照顾好自己,家里人都好不必忧心。临走前,雪梓又特别拜托傅知许关照谢长欢,得人承诺后,转身扬马而去了。
谢长欢定定地眺望街道尽头,那儿雪梓的身影早已消失。
傅知许未曾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说:“长欢若是想念雪梓姑娘,可随时邀她来傅家做客。”
此时的傅知许却忘了,谢长欢不是傅家人,若是她想雪梓,完全可以同雪梓一般,扬马而去,永不回头。
傅知许默默守着,直到街上有车舆驶过,谢长欢这才回神,与他一同往府里去。
谢长欢盯着脚下的青石砖一言不发,傅知许也不知如何安慰她,“长欢,今日你可还想出府?”
“公子有约?”谢长欢无所谓出府与否,傅知许去哪她就去哪。
“并无。”傅知许察觉自己有些失言,以长欢此时的心情,她定然是不愿出去的。
实际上,傅知许是有约的,抑或说是单方面的邀约。在谢长欢不知道的时候,即昨日,云颜送来了香帖。
凭借当日在兰亭诗会一曲技惊四座,云颜不出意料地成了莳花院最受欢迎的清倌,只要是她出场的日子,莳花院必定是座无虚席。
现今,云颜的香帖千金难求,她却亲自送到了傅知许手里。
傅知许得了云颜的琴谱,也愿意去给她捧个场,可是谢长欢心情不佳,这场邀约也只能不了了之。
既然雪梓已经离府,谢长欢自是同往常一般待在知言苑,她一上午都心情萎靡。傅知许见此,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清和苑,谢长欢寝卧。
雕花梨木桌上正摆放着一个八角食盒,绿萝从窗外探出小脑袋,“谢护卫,这是府门口的护卫送来的,说是你的朋友给你的。”
谢长欢缓缓揭开食盒,其间静卧着一张纸条,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底,和她仔细留存的那份请帖同出一人,是怀瑾。
“谢姑娘,用些甜食心情会好些。”
原来,清晨时,驶过傅宅门前的马车里的人早注意到了她。看着纸条下一碟碟她爱吃的点心,有一丝暖流悠悠淌入了谢长欢的心间。
和怀瑾做朋友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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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雪梓离开,谢长欢一直兴致不佳,虽然她时常都是同一个表情,看着没太大区别。但是傅知许、傅知琛和一干暗卫们是绝对清楚的,谢长欢日日都压抑着脾气,他们真的受苦了。
傅知许弹琴,谢长欢皱眉。
傅知琛扎马步,谢长欢嫌不稳。
暗卫们各练各的,谢长欢说他们长进太慢。
他们这段日子真的好苦,好希望雪梓姑娘能半路打道回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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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将近半月,傅宅没能迎回雪梓,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府门前的护卫哗啦啦跪了一地,这位煞神怎的又来了……
“你家少爷在吧?啊——孤问的是傅知许,也是,孤问了也是白问,他肯定在!”
来人正是二皇子晋洛雲。
护卫们:殿下啊!您知道白问就好……也没见您给我们说话的机会。
护卫们早已习惯晋洛雲的不问自来,不过这位许久未来傅宅了,不知此次又会闹出些什么动静。
傅家家主傅伯庸是太子之师,学识自是不凡,晋洛雲也很稀罕这样一位老师,他一再央求皇帝下旨,准许他做傅伯庸的学生。
皇帝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他不过是一时兴起,便和傅伯庸通了气,让人多担待些,忍受晋洛雲一段时日的骚扰。
起初,晋洛雲准时上傅家请教,可惜每日都会把老师气得个仰倒,连傅伯庸这样的老狐狸都能惹生气,晋洛雲也确实是个人才。
诚如皇帝所言,不出十日,晋洛雲撂挑子不干,傅伯庸求之不得。
意外地是,晋洛雲在傅宅闲逛时,意外闯进了知言苑,他与傅知许早已相识,但是一点也不熟。
真相不是傅知许名义上是太子阵营的人,而是晋洛雲知道他的好弟弟晋洛晏不喜欢傅知许,所以他也不喜欢……
奈何偶然撞上了,定是天助,晋洛雲有了个好点子,他决定时常骚扰傅知许,反正他也无聊得紧。
可惜,此人油盐不进,能把傅伯庸气得火冒三丈的晋洛雲,拿傅知许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好歹是个皇子,也不能做太出格的事,不过就是不小心把傅知许的琴弦弄断了,把傅知许的书稿弄脏了,把墨竹欺负哭了……
在知言苑,晋洛雲是连狗都嫌的存在。
每隔一段时日,他都会准时上门骚扰,只是近来许久不见,傅知许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