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捆上。”石泽毅收了枪,他紧捏着宗寰的双腕拉起,另一只手将宗寰原先高傲仰起的头摁在地下。
宗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没有一丝可以挣动地机会,他咬着后槽牙怒道:“石泽毅,你对我动手是真的想和宗家交恶?”
捆好宗寰的程絮看了眼宗寰正沽沽冒血的大腿伤势,皱了下眉,宗寰在石家受枪伤确实很难和宗家交代。
“我把你和郁寒那两天的视频监控录像全发给了宗叔叔,他知道你在外面胡闹,叫我把你绑也要绑回宗家。”石泽毅面色平静地朝自己左肩开了一枪,“暴力制服的过程中落点伤再正常不过。”
空气在震耳的枪声后寂静了一瞬。
宗寰听到石泽毅声音低沉冷漠地说:“这一枪还给你了。”
……
A市北区,安山烈士陵园。
山脚的安山大教堂远远传来赞礼诗的吟唱声,空灵悠远,与英魂同歌。
灿阳高悬,陵园上空有鸽群盘旋,两只白鸽栖落于陵园的一块墓碑上,低着颈脖,似乎想要亲吻碑石上的血色朱砂。
一个修长劲挺的身影缓步走至墓碑前,轻放下一捧白菊金葵的鲜花束,他俯下身的影子正正笼住白鸽。
“——!”被惊扰的白鸽猛得扑闪翅膀,却在一阵旋飞后又落停在来人的肩膀上。
羌彧轻笑了下,勾起的指节蹭过白鸽的颈羽:“谢谢你们常来陵园陪伴英雄。”
另一只白鸽跳落到那捧花束前,侧了侧脑袋,衔起一枝向日葵后飞向远处。
“老师……”羌彧目光垂落在眼前的墓碑上,他单膝跪了下来,伸手抚上碑石朱红的名字。
泛白的指节有些发颤,迎着灿阳的笑颜却明灿英飒,“我回来了。”
在菲圣德堡意外卧底赤隼会的这一年半里,他受了很多苦。
与刀枪棍影为伴,在囚虐凌辱中求生,不知道多少次快撑不下去。直到两天前赤隼会在A市的海上走私毒链被通州省布防边境的警力联合捣断,他才得以击溃噩魇。
是在重新踏上国土的那一刻,羌彧才觉得自己还真实活着。
苦楚无从言述,羌彧眼眶微湿,挑着记忆里不那么灰蒙的事情语速缓慢地在墓碑前讲起来,就像从前萧洌给他们讲故事那样。
“——格尔兰有一座特别华美的教堂,它有半个城区那么大,如果不是白鸢帮的暴徒在那边绑架了枢机主教家的幺子,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会以为自己进了天堂。”
“——欧菲特三角洲的海景跟我们这边不大一样,海上总是有雾霾,灰蒙蒙的,涛浪很汹,那边出海会有些艰辛。”
“——我没去到欧利时,但菲圣德堡和特洛普湾的建筑都很有中欧那种奢靡贵气的味道,走在街上,像是空气里都飘着金子,虽然事实上是飘着金壳的枪子儿。”
白鸽旋飞而回,栖在碑上,像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让羌彧的身影显得不那么悲伤和孤独。
“……我遇到了一个很爱我的人,不过初遇的场景很糟糕,他说他是一见钟情,但我一直觉得是因为性。”羌彧目光垂敛,“他是赤隼会的高层,我利用了他,还亲手杀了他。”
“倒是没什么愧疚心,只是认识到了自己的手段卑劣。”
羌彧语气有些犹豫和迷茫:“老师,我的道德底线好像在放低,我担心自己会不会逐渐变得和那些罪犯一样糟糕。”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不会的。”身后少年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手里还捧着诗歌本,身上的教会礼袍也还没换,“羌彧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你只是长时间处在那样黑暗混乱的环境里产生了一点点的创伤心理障碍,这并不能改变你正义良善的本质。”
羌彧笑了笑:“星眠,不要因为我救了你,就这样给我发好人卡。”
“有时候,英雄和屠夫只有一念之隔。”
“那我会看着你的。”苏星眠在羌彧旁边蹲了下来,“我必不会使我的救赎者步入深渊。”
羌彧在那双紫蓝色宛如星辰的眼睛里看到了认真,他微怔着,调笑般故作忧愁道:“忘了,现在还养了个小拖油瓶,我出事了可能就是一失两命。”
苏星眠纤长的睫羽垂敛,将怀里的赞美诗歌抱得更紧了些:“愿神怜悯,使我的英雄脱离困扰,生命的恩膏与福杯满溢。”
羌彧抬手轻拍了拍苏星眠的头,他目光转向墓碑,给他老师介绍:“这是我在任务最后一次行动中碰巧捡的小孩,格尔兰皇家艺术学院声乐系高材生……因为他是外籍而且情况很特殊,领养手续有些复杂,但还在尽力办,我找人托了关系。”
羌彧话微顿,笑容真切而认真:“老师,我以后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我这算是,见过家长的家长了吗?”苏星眠看向那束白菊金葵,思索道,“空手是不是不太合华国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