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璨的印象里,宋清阑一直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这点在上学的时候她就大有体会。
他能把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极为紧密妥当,比如怎样在晚自习前就把当天的作业写完,一天又要刷多少份套卷,凡是在他计划里的,鲜少会出现纰漏,他都能一一执行。
温璨那会儿玩心不是一般大,不如后来自律,通常是想一出是一出,写作业写累了就开始对着窗外发呆,亦或者支着下颌看宋清阑在做什么。
这种时候,总会收获他一记冷淡的眼刀,没什么温度,但对温璨来说也没什么攻击性。宋清阑漫不经心地抬手,笔杆在她面前写了一半的试卷上轻敲两下,便算作是提醒。
温璨的眸光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逐帧上移,全然没把这提醒放在心上,反倒是先笑弯了眼。教室被安静笼罩着,只有时不时响起的笔尖摩挲书页的声音,她在这静谧中低声问:“如果有人打乱你的计划,你会不会很生气?”
“不会。”身旁的人淡声答。
他答得太过笃定,倒是让温璨有些许惊奇,便下意识接下话:“为什么?”
宋清阑无奈看过去,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那么重要。眸光明亮,长睫微微垂着,遮盖去所有情绪。
许久,他还是拗不过女孩执着的目光,沉吟道:“……对我来说,打乱与否都不影响最终的结果。”
语气里有少年人难掩的傲气。
于是,温璨直到现在依然明白——在宋清阑的认知里,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不论过程有多么曲折。
那他一定也对追到她很有信心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后天宋清阑再次准时准点出现在她公司楼下时,温璨还是止不住地脸热。
今天下班早,但组里的大家都清楚,璨璨姐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平时都要留在办公室里做收尾,最后一个才走。
所以当温璨拎着包急匆匆地离开,并提醒大家也早点回家时,一种名为呆滞的氛围在人群中逐渐蔓延开,连键盘的敲击声都停了好几秒。
有人望着温璨走远的背影,不可思议地小声问:“姐这是转性了啊?”
“你不懂,”另一人眼神眯起,一副看透所有的表情,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回复,“……老大这一看就是,有情况了。”
“……”
温璨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行为。
收到宋清阑的消息后,她不想拖延太多时间让他等,才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赶。
她走到车前,自然而然地拉开车门在副驾驶坐下。
从门口到这儿温璨还小跑了一段,细细地喘着气,便拉过安全带乖乖系好。
两人再度身处同一密闭空间内,却短暂地无人开口说话。夏季越来越近,白昼的时间也被拉长,天色还亮着,街道上车流匆急。
“跑什么?”良久,身旁的男人低声道。
温璨下意识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宋清阑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对上金丝眼镜后那双狭长的眸,睫羽颤动一下,轻咳:“就,有点着急。”
没撒谎,坦诚得过分。
她向来如此,直来直往,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会等你。”闻言,宋清阑话里含了些无奈,语气轻柔。
“我知道呀……”温璨说,“但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话音方落,黏稠暧昧的气息又在小小的车厢内弥漫。温璨紧张得手心冒汗,攥着安全带不住摩挲,藏在发丝后的耳根早已红透,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时,她无助地阖下眼皮。
“……”
温璨故作镇定地直视窗外,像是随口一问,跳过刚刚的话题:“我们去哪儿?”
宋清阑薄唇抿着,踩下油门,半晌才慢吞吞地答:“……追日落。”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毫无防备地重重敲打在温璨心上。
她的眼眸缓缓睁大,紧张与羞赧被抛却脑后,只有胸腔里仿佛贴着耳膜响起的心跳声存在感最为强烈。
温璨近乎无言地侧头望着宋清阑。
感受到灼热的目光,男人有些好笑似的瞥过来。
车窗外是迅速划过的景物和樵北的高楼大厦,马路间噪声不断。宋清阑的双手松松握在方向盘上,嘴角挑起弧度,故作淡定地问:“不记得了?”
“很正常,隔得太久了。”他说,“你到了就……”
“我记得。”温璨语气坚定地打断他,深呼了一口气,才继续无奈说道,“早知道这样,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应该纠正的。”
“我们当同桌的那段日子,我都记得!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温璨见他迟迟不说话,补充疑问:“你听到没有?”
她强调的意思过分明显,宋清阑没听到才是傻子。
只是察觉某些心思又被她一眼看穿,却没有任何负面情绪,而是被妥帖地托住,小心翼翼地收好保存。然后告诉他,这些记忆在她那里也同等重要。
陈旧的伤痕早已结痂,再翻不起任何波澜。但当有人珍视而轻柔地往那儿吹气时,宋清阑仍旧觉得心脏酸胀,不疼也不苦涩,只是被说不出的感觉裹挟着,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
于是,他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一路无言。
温璨最近熬夜太多,脑袋抵着车窗不知不觉就睡过去。躺了没一会儿,车子稳稳停在路边,她被宋清阑开关车门的动静喊醒,惺忪着眼坐直时,才发现外头的天一片炽红。
黄昏时的暖光洒在她半边脸颊上,温璨下意识眯起眸,伸手去解安全带。宋清阑已经绕到另一边替她把车门拉开,温璨把包留在车上,抓着手机就往车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