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隔段时间就会有广播声播报相关信息和提醒,人声嘈杂。行李箱滚轮轧在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温璨耳里,随即宋清阑在她面前站定。
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你来的还挺早。”温璨笑说,“行李没托运?”
她没化妆,半张脸都被白色口罩遮住,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狐狸眼。温璨的五官并不柔和,细看其实含了些攻击性,这时特点便更加凸现出来。
宋清阑默认,盯着她看了几秒,就扭头扫视了一圈,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好在离正式登机时间并不久,他便低首和她说话:“你可以先坐我箱子上。”
温璨没什么不乐意的,她一个人没有空位时也经常这么干,闻言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往他的箱子上一坐。
背后的拉杆还被男人紧握在掌心,温璨顺势轻轻后靠,两人便呈现出一个较为亲密的姿势,氛围却意外和谐。
温璨晃腿,原本在哼歌,却突然想问:“宋清阑,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她清甜的嗓音隔着口罩传出时音量变低了些,但又恰好能准确无误地让背后的人听见。
宋清阑抿着薄唇,沉声应她:“不想戴就没戴。”
挺正当的一个理由,但是又为什么不想戴呢?温璨其实第一反应想追问下去,还是止住了嘴。
“喔……欸欸——”她正若有所思,身下的行李箱却突然开始慢慢移动。
忽然的失衡让她下意识抬手想要捉住什么东西,心尖一颤。着急忙慌随手触碰后,却感知到一片温热。
她捉住了宋清阑的手背。
他的手背宽大有力,抚上去是分明的骨节,有点硌人。体温好像在相触的那一瞬间迅速升温,燃起灼热的火,烧得人心神不宁。
温璨猛地缩回去,脚迅速踩着地重新站起来,皱着眉回身看他:“怎么突然走了……”
她话里含着怪罪,宋清阑一下便听出来,面上却毫无波澜地说:“要登机了。”
广播恰在这时进行了第二遍播报,温璨先前没注意,发现是自己没听到时才自觉理亏,不再说话。
她捏捏耳垂,老实地站在他身后排队。
温璨一时无言,只有上下打量着他落拓宽阔的背影。
而直到现在,他们一前一后站在这里,她才真正对十年的时间有了显著清晰的认知。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久到这个人比她高出这么多了,她记得当初他们明明差不多的。
温璨在从前当着宋清阑的面和他比过身高,算是了了心中一直隐隐跃动的心愿。那天也是这样一前一后,在学校食堂。
他们学校的食堂很大,大部分午休和下午放学不方便回家的人都在这儿吃饭,所以每到饭点偌大的空间总是排起长长的队伍,窗口前挤满了人。
温璨因为父母有事,第一回来到食堂解决中饭。她来的算早,到的时候人还不多,队伍也较短。随便看了一圈,却倏然瞅见了亲爱的同桌。
一起看过雪后,宋清阑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好歹比刚坐一起时话更多了。偶尔温璨和他吐槽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也会听进去,像开盲盒一样时不时评价几句。
温璨觉得这对他们友好的同桌关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不过依然不满足,决定长期目标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她的热情不减,看见宋清阑就笑眯眯地跑过去,偷偷溜到他身后排队。
他好像并没有发现她,温璨想。
于是心底起了坏心思,故意掐着嗓子在他背后幽幽喊:“宋清阑……”
他哆嗦一下,差点以为是什么背后灵,拧起好看的眉心回首望过去。
扑面而来的却是温璨那张明艳的漂亮脸蛋。
那天是校庆,她去给活动当主持人了,他知道。但是这时礼服已经被脱去,小姑娘绑着高马尾,露出白净的额头,鬓边有几缕汗湿的碎发。
眉眼因为上了妆变得更加浓郁,让他想起美术课上老师展示的厚重油画,颜色鲜亮美丽。而她还弯眼纯粹黠笑着,见他回头看便得逞似的歪头:“被我吓到没有?”
宋清阑静了半晌,默默回了个“没有”。
刚想转回去,又被她扯住袖子。
“排队好无聊,陪我聊天。”温璨撇嘴,“这个窗口的菜好不好吃?”
少年的背脊是挺直的,后颈上的棘突明显,尾发剃得干净整洁。温璨盯着看,才发现靠近肩膀的位置那儿有一颗很小的痣。
“你没吃过?”宋清阑问。
她发散的思绪被这声打断,短促地啊了一下:“没有,我第一次吃食堂,我家很近。”
对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话,就见女孩抬手到头顶,划着直线比到他身上,像发现什么新大陆:“宋清阑,我们差不多高欸。”
食堂里声音吵闹,贴近了才能听见。宋清阑还没听清,便下意识侧身弯腰靠过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