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献灯和盛怀骄一前一后下了楼。
浓绀夜色中，江起潮依靠在漆黑的车旁，对着慕献灯招了招手。
时下十二月末，北城的天气干燥寒冷，慕献灯穿得保暖宽大的连帽羽绒服，出来的时候顺便盖上了帽子挡住寒风。
江先生！”慕献灯小跑过去。呼出的热气化成一团白雾，刚好氤氲着缩在大大帽子下小小的眉眼。
江起潮心软了一下，一边帮慕献灯拉了拉毛茸茸的帽子，一边好心情转过头说可以载盛怀骄一程。
盛怀骄不领情，反而冷笑一声：“我送他去。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剧组的人。跟你没关系。”
江起潮倒是一脸平静：“嗯？有哦。”
《镜头前后》背后最大投资人是华太传媒、而与华太传媒有关联的是盛怀宴，确实跟江起潮无关。
慕献灯觉得现在气氛有点紧张。
一个是他现在的导演，一个是他金主，真要选的话，选谁？
江起潮露出一个笑，像是看小孩玩闹一样，看起来他根本没有把盛怀骄放在心上：“你不知道海业发行的控股人已经变更了吗？”
《镜头前后》的主要发行公司的大股东换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慕献灯皱了皱眉，然后他看到盛怀骄一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那这么看的话，江起潮敢这么说，该不会海业发行已经是他手下的公司了吧？那这部电影还真和江起潮有点关系哦。
盛怀骄心情变差了，他一心铺在拍戏上面，对别的确实不太关心。
江起潮这个老狐狸。
慕献灯打了个圆场：“那我们一起？”
还是一起去酒店吧！这都快要饿死了冷死了，不要再寒风中摆pose了你们两个！
华灯初上，富丽堂皇的维也纳酒店最顶楼十分热闹。
那是整个《镜头前后》剧组的欢庆宴，高高的水晶吊灯下是这场宴会中的最重量级别人物——之一。
该寒暄的也早已寒暄过，此时盛怀宴三米开外一个人都没有，可能是迫于他的气场，其他制片人、演员都站的远远的。
大酒店楼下，还未到来的几位终于姗姗来迟。身着笔挺西服的侍应生训练有素，双手接过钥匙，帮忙将车停到停车场，慕献灯跟着江起潮走进了电梯。他们后面跟着面色不虞的盛怀骄。
在这几分钟内，顶楼宴会的其他人也入座完毕。
两个最有资格落座主位的人，谁也没有率先入座，只是站在主位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一时间，暗流涌动。
最角落里是慕献灯和盛怀骄站着看唠嗑。
——本来慕献灯是亦步亦趋跟在江起潮身后的，走到一半手臂被身后盛怀骄拉住了：“你不想看好戏吗？”
扫了一眼宴会坐席，慕献灯秒懂盛怀宴嘴里的“看好戏”是指什么。
那他确实很想。慕献灯撤回一个动作，和盛怀骄猫在了角落里。
只不过，盛怀骄突然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慕献灯想了想才明白盛怀骄指的哪一件事。是盛怀骄问他是不是看上江起潮的钱了。当时他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以江起潮在楼下等太久为由糊弄了一下盛怀骄、然后就跑下楼去找江起潮了。
慕献灯：我以为我的回答已经很明显了。
白蛋：所以他为啥又问了一遍？不信你是为了钱接近江起潮的？可是不对啊，按照人类思维来说，他如果不信你是为了钱接近江起潮，那么你在他眼里不应该是纯白茉莉花的形象吗？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啊。
慕献灯：对啊……按理来说如果不是对我还抱有期待，怎么会问第二遍？
白蛋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想：确实不像，他如果喜欢你的话，就不会对你说那么难听的话……
慕献灯表示认同：嗯。所以居然敢对我说那么难听的话，我哭了他不就炸了吗？
白蛋想看热闹：哭啊。
面前的人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怎么又是这样，好像他对什么都不会生气一样——之前打两份工也要照顾的人现在失忆了唯独忘了他，对此他反应也淡淡的，根本没有盛怀骄想象中的恼怒、生气、悲哀的情绪。
盛怀骄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质问慕献灯：“你是泥人做的吗？”
他很想从慕献灯脸上看到别的表情。
这都不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眼睁睁看到面前人睫毛颤了一下——就像无数次他在监视器看到的那样，慕献灯眼圈开始变红，一滴泪呼之欲出。
盛怀骄愣了好几秒才找到自己的声带：“你别哭啊！你！”
为什么哭？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重吗？
或许不是因为他哭呢？
是想到自己不能和江起潮在一起、做的所有事都功亏一篑了？还是想到自己努力养着的少爷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唯独忘了他了？
盛怀骄的脸一下子阴郁了下来：“你——”
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声“小宝”横插进两人中间。
“小宝。坐过来。”
慕献灯眼皮一跳。然后明白江起潮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江起潮居然想让他坐在主位。
要不是这里人多，慕献灯特别想扭过头对盛怀骄做个鬼脸：嘻嘻，被气到了吧。
数道目光集中了过来。慕献灯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拂了金主面子为好，于是盯着夹杂各种情绪的视线，慕献灯硬着头皮穿过人群，走到空座位边，然后就被江起潮摁住肩膀。
他坐到了整个宴会的焦点位置。
没有反对的声音。宴会其他人只当是江起潮的意思、盛怀宴盯着慕献灯的脸似乎陷入了沉思、盛怀骄在角落盯着这边看。
居然没一个人有意见。
慕献灯刚算是哭了一下，眼睛还是红彤彤的。下一秒一张手帕出现在他面前。
慕献灯下意识接过，结果发现给他手帕的是坐在他旁边的盛怀宴。
“擦一擦。”
江起潮笑着：？
慕献灯刚说完谢谢，下一秒想起来自己金主还坐在自己身边，连忙对江起潮解释：“没什么事，今天拍戏挨训了。”
江起潮重新做好表情管理：“盛家老二有的时候未免太严苛了。”
刚怼完的人现在被其他人包围起来了。
好了，现在轮到盛怀骄不开心了。
“爱哭鬼……”
*
晚宴上大家就是正常吃饭，结束后慕献灯接到了经纪人梁姐的电话。
【江先生说今天和你一起回去，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谢谢梁姐】
其实现在已经很晚了。
从酒店出来，大家脸上都红彤彤的，察觉到慕献灯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江起潮：“小宝。明天回淮城，所以今天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江起潮想第二天就回淮城？
慕献灯想了想：“没有欸。”
他跟着剧组来北城，这期间一直忙着拍戏，在剧组不是背剧本研究人设就是拍物料，下班回酒店也是倒头就睡，确实没有好好逛逛这里。
他没有拒绝江起潮的邀请，在零点多，外面寒风阵阵，两个人来到来到安静的清河。清河上是北城的地标建筑。
北城建筑相比于淮城，气势更恢宏一些，淮城的建筑以清雅为主，不过他们有一点相同，应援地标建筑的灯光秀，都是一样，排场十足。
那是巨星才能拥有的待遇——
慕献灯瞳孔放大了一瞬。
最高的地标大楼，led屏上是他。
耳边是江起潮正在和他的助理通话，能听见：“机票……联系地勤”样式的话。
除去灯光秀，空中又升起了烟花。盛开、消散、耳朵被人捂住，隐约能听到身后有人说：“见爱的人，要带上一束花。”
耳熟，不知道在哪听过。
是两个多月前，他发的一个朋友圈，他当时只是觉得花很好看，配了个这么个文案，后来……
他带江起潮去看了打铁花。
现在江起潮是在回礼吗？带他看北城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