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禁术,禁术,全是禁术。
灵魂有多重?隋云不知道,但他知道灵魂有多轻,轻薄如纸,遇火即燃。
金墉城内外,数以万计的阴司军,绵延不绝的哀嚎,经年累月,终于有一天,聚魂鼎里终于炼出比殷霁还要强大的灵魂了,殷霁被扔了进去……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炉鼎里,透明的灵魂和摇曳的真火交织,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交叠……
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旺,这一炼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隋云再睁眼,一只大手朝他伸过来,他想着自己的只是意识进入这方虚境,谁知那大手竟硬生生扯着他的神魂将他抛进那大炉子中去。
“不,殷大哥,不要!不要!!不要烧了——”隋云朝着那聚魂鼎扑过去,却兀地扑进一个空旷的空间里,
火焰中心,青色莲花绽放,纯洁的光辉下,一个人影盘膝而坐,合掌静默,任凭无数恶鬼将他包围啃食,血肉模糊,隋云脑海闪过玄凛说的那个和尚,佛子释昙。
他心里无比焦急,走上前帮忙,整个人却从众恶鬼群中穿了过去,摔在地上,无能为力。
为什么不叫?不疼吗?为什么要以身饲恶鬼?
回答他的是啃食的声音、恶鬼的咆哮,撕心裂肺,几欲撕裂耳膜,但哪怕如此,那人仍如磐石,稳坐着被万鬼食尽血肉……
“众神佛远离故,祈灵慈悲,光明来世,净化万物之污秽。诸邪无可藏,恶念不复在……污秽消散尽……万物重焕生机……”那人的嘴里一直念着一段经文,他看着忍不住跟着念,重复又重复,念着念着,无边业火轰然而起,火舌席卷而来,瞬间吞噬了一切………
蓝色的火焰化作雪白纷纷洒下——
簌簌——
雪,纷纷扬扬的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明明这么大的雪,为什么这么安静?
隋云孤行于盐地,浑身似刀割火燎,回首望去,四野空荡,连脚印都被风雪掩埋。
“小孩儿,这里这么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少年出现在身后的大树下,带着笑看着他,不厌其烦的说着话。
“小孩儿,那你要跟我回家吗?”
隋云睁大眼:“家?”
“家,就是和家人一起住的地方啊,家人就是会一直无条件保护你的人呀。”
……
——回家?对,这里好冷,我要回家。
风雪骤急,模糊了那温声问询和斑驳带笑的容颜,别走!不要走!他急忙扑过去,却跌入无尽火海,滚烫的气浪挟着烈焰扑面而来,谩骂、喧嚣、惨叫,不绝于耳。
“傻子,说话啊,难不成还是个哑巴?”
“只会在夫人面前装乖,呆呆的,早死的相!”
“从来没见笑过,听说是少主从无量海捡回来的,不祥的很。”
推搡过后,隋云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哄笑声在人群中炸开来,有人尖叫说:“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哭啊,哭大声点哈哈哈。”
“凭什么,不过是个野种也能随便进出灵山的藏书阁……”
“肯定是靠这张脸勾引的少主!装无辜,我呸!”
带着嘲笑、讥讽、嫉妒、仇恨的脸一张又一张在隋云眼前闪过又消失,扭曲变形成可怖的模样,朝着他张牙舞爪。
轰!炙热的气流击垮屹立多年的建筑,扬起漫天烟尘——
“火!起火了!是诅咒,肯定是那不祥带来的诅咒!”
“灭火!”
“灭不了,这不是普通火!快跑!”
“跑不了了,是九宫封天阵……”
“哥哥!!!”他仿佛又回到那幼小的身体里,回到那场大火里,回到被大阵困住的灵山里,他哽咽着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哥哥,娘亲——”
喧嚣声逐渐消失,世界在火红中回归了雪白的寂静,只有自己沙哑的喘息在耳畔响起。
火焰里弥漫浓重的血腥味蒸发,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又寂灭,□□焚烧成灰,灵魂被穿越火海,却又被赤黑的双手拉下地狱。
……要死了吗?一切都要结束了吗?他想着,这样也好,好累,好痛,好冷。
隋煜俊朗的脸在热浪里起伏,带着和平常不一样的哀伤,平静地看着他,“灵山相神,若君之有相,辅之用神者也……”
“时也、运也、命也……”
阿雀来吃槐花糕啦。
少年拍着胸膛,笑得一脸灿烂,带着他奔跑起来,风在耳边呼啸,穿过田野,经过树林,越过山涧,向着天空一跃——
“阿雀,活下去!”
“阿雀……”
“阿雀,醒醒……”
金铃叮铃,空灵清脆,隋云脑海中似有一口鸿蒙巨钟轰然鸣响,这钟声振聋发聩,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力量,每一声震荡都敲打在隋云神魂上,坠空感呼啸而来,叫他一下从梦魇中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