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又一届青年学子毕业,沈行远作为受邀嘉宾出席了柳大航院的本科生毕业典礼。
典礼结束后,航院一干领导、教授谈着话前往航院办公楼,沈行远随从作陪,途经文化广场时,一个中年女人从身后叫住了他。
半年未见,白教授越发消瘦了。
众人皆笑呵呵地同白岚因招呼,沈行远亦恭敬地走上前去,弯腰行礼,道:“白老师,好久没去拜访您,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白岚因点点头,对几位同侪道,“我找小沈说点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
能让白教授这般失礼地半路拦人,想必事情严重,大家欣然同意,给沈行远留了间办公室的房号便结伴离开。
中午日头大,晒得人睁不开眼,白岚因眯眼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会儿,嘴角旋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提议道:“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沈行远殷勤道:“我请您吃午饭。”
“我待会儿还有事,饭就不吃了。”白岚因指了指广场对面的喷泉,“就那里,走吧。”
喷泉边上种着几棵高大繁茂的香樟树,树下几处花坛,几张花岗岩长椅,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来此拍毕业照的学生们的随身物品和矿泉水箱之类,两个穿学士服的女学生坐在树荫里乘凉。
白岚因从纸箱里拿了两瓶水,一瓶递给沈行远,走到僻静处落座。
沈行远隐约猜出白岚因为何而来,不由得绷紧神经,捏紧水瓶。
“严静沉最近看起来心情不错,你们俩相处得挺好吧?”白教授开门见山,风格一贯如常。
“您知道小严在跟我交往?”
“知道,严静沉有事从不瞒我。她从小不管做错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找我和她爸爸帮忙解决。再说了,谈恋爱又不是错事,没必要瞒着我。”
“可我毕竟年长她太多,经历过一段婚姻,工作性质也比较特殊,这段关系不管怎么看,应该都是错误的。”
“既然你都清楚,为什么不离她远一点?”
沈行远果然怔住,良久才问:“您现在希望我怎么做?”
“跟她分开。”
树下阴凉,微风习习,沈行远却感觉不到一丝惬意,混乱的思绪,师长的凝视,几乎让他溃败妥协。
疾风忽起,摇动树叶簌簌作响,像严大小姐亲派的信使,令他镇定心神。
容他妄狂自大一回,他就是严大小姐唯一想要的人,她翻越无数艰难险阻才来到他身边,他不是早已知晓,并且下定决心,也许诺于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她要他们在一起的意志吗?
想到这些,沈行远的心情轻松了很多,思路也变得清晰,“很抱歉,白老师,我不能答应你。”
“以你的条件,找个合适的女朋友应该很简单,为什么非要耽误严静沉?”
“小严从不对您隐瞒,您应该知道,是她追的我。”
“那又怎么样?”白岚因好整以暇地笑笑,“以她的年纪、阅历,看错人做错事当然无可厚非。如果‘被追’两个字可以洗清过错,那些因为跟学生谈恋爱被开除的老师、教授们,岂不是要到包公堂下哭诉喊冤?”
“我从不是她的师长,我们在一起,是两个成年人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在一起,不存在滥用影响力的引诱和剥削。”沈行远顿了一下,放缓语气,“我承认,在年纪和阅历方面,我跟小严确实不般配,但是请您相信您的女儿,她虽然年轻,但是非常聪明,她不会看错人,至少,她没有看错我。”
“我不想拿她当挡箭牌,但是就像您说的那样,她跟我在一起真的好开心,走路会连蹦带跳,会拉着我去尝试那些学生时代没玩过的游戏,就连加班画图都毫无怨言……”
“傻!”白教授好笑地啐了一口,设局者入了局,也心乱如麻起来。
果然,大小姐不是天生冷淡寡情,只是没遇到那个愿意让她解放天性的人。
“是挺傻的,不过多多少少有我一份功劳吧?”沈行远也笑,“我既然比她年长,就一定会照顾好她,不欺负她。我会一直做个合格的男朋友,包容她的一切。她在我这里,可以一直傻下去。”
白岚因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望着远处,许久才露出一抹笑,“好话谁都会讲,你当然可以在严静沉面前演二十四孝男友,你前妻呢,沈加呢?他们也能无条件接受她吗?沈加对她意见不小,你知不知道?”
“我跟乔灵离婚时就已分割清楚,至于小加,他对小严绝对没有恶意,只是害怕受到我这个爸爸的冷落,我一直在做他的思想工作,现在他已经能接受我与小严交往这件事。就算他实在不听话,大不了我让他跟着他妈妈别到我这边来,省得眼见心烦。”
白岚因诧异,“你不是柳城本地人吧?”
“老家是四川的,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边工作了,我家里没什么亲戚,父母又去世早,所以宗族观念比较弱。”
“户口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柳城,没有本地户口买不了房。”
对话到此,沈行远也清楚了,白教授来见他,并非是为了棒打鸳鸯,而是给严大小姐把把关、撑撑腰。
白岚因又问了一些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最后,白岚因坦诚道:“你也是当家长的,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你们两个人,身份阅历天差地别,我怎么会乐意你们交往?本来以为让严静沉闹一闹,过段时间把你忘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没想到她一闹就是八年,更没想到……你也对她有意。”
“学生惭愧。”
“没什么好惭愧的,我养大的姑娘,除了脾气差点,其他方面还是很优秀吧?”
“是,小严太好了,不知道我积德行善几辈子,竟能得到她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