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重强调了“被迫”两个字,似笑非笑道:“突然给我编故事,是为了示好吗?其实没必要,只要师兄以后不针对我,师弟根本不打算出现在您眼前呢。”
鹿且微唇瓣一张一合,说的尽是让宫不御心绪不宁的话。
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强行捂住了鹿且微不停叭叭的嘴,只从手掌和脸颊的缝隙里漏出几声细小的呜咽。
“咳,”宫不御暗自施加力道,故作严肃:“你先听我说。”
“我本想直接干扰剧情,避开你我的死劫,却发现除我以外还有人掌握剧情,且我们手中书的内容也不一样。
我在我的书中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大几率能保住命,可你不一样,天道要你死,若只有一本书作祟,我还能根据知道的发展状况动手脚,两本却没把握。
天道的手伸不到秘境里,我……”
随着他越说越多,手下人终于忍不住,挣扎的力度忽然变大,开始扒他的手。
宫不御已基本将情况捋清,放松力道任他挣脱。
“合体大能的秘境难遇,不趁此机会……”
“别说了。”
“马上就到主角的下一个剧情点,我们……”
鹿且微忽然拔高声音:”别说了!”
翻滚的情绪像一记敲响人心的警钟,宫不御的注意力从掌心分散,忽然看清了鹿且微的眼睛。
那里面不知何时开始,早已翻滚着各种情绪,像烧着一团难以分辨颜色的烈火,将瞳孔表层的琥珀色点燃,亮得惊人。
毫无征兆地,鹿且微忽然像炮仗似的炸起来了。
“你忽然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天道的错,其实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宫不御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鹿且微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不管是和初来传承地时相比,还是和两百年前。
他忽然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情绪,没有任何预兆地露出隐藏的内里,是一柄淬火的尖刀,同他记忆里留存的模样相比,南辕北辙。
“我……”
宫不御张张嘴,自觉醒后一直刻意忽略的问题赤.裸.裸地甩在眼前,甩在两人之间。
他本来该有千言万语要吐露,有各种计划急需实施,此刻却忽然觉得那些都是远在天边的事情,并未横亘在身处秘境保护下的,他们之间。
剧情二次脱轨,他终于无法逃避现实。
他和鹿且微,错失的不止是两百年的岁月光阴,还有鹿且微独自踏过的无数荆棘。
由他亲手铸就的荆棘。
宫不御沉默着,他忽然在鹿且微身上发现了很多并未注意到的细节。
发泄过后不断起伏的胸膛,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脆弱颤抖的眼睫。
两人对视着,一时没有人开口。
宫不御向来不只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剑修,各种念头在心中搅缠,几乎一团乱麻,他没办法给出所有的解,只冷酷地恪守着理智。
这场谈话决不能不欢而散。
舌尖有千言万语待发,最终只成一句:“你信我的话吗?”
很徒劳,很苍白。
宫不御等待着回应,像沙漠里渴望水源的旅者。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
鹿且微反问他:“……你有什么证据?”
不久前单方面爆发的激烈争吵像是错觉,鹿且微重新恢复了平静。
话题终于进入了正轨,却没有人能够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他们中间,不知该说是谁变了。
又有什么东西从未改变。
……
师小六循着剑灵指示找来的时候,发现萦绕在两位师兄之间的气氛变了。
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更分不出这气氛究竟向好向坏,只能当做没发现,一如往常道:
“大师兄,我带他们过来了。”
身后的叶凡和赵子尧不语,只一味茫然眨巴眼,问好:“大师兄,二师兄。”
宫不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到筑基期了?”
始终背对着他的鹿且微闻言偏头,发现确如宫不御所说,叶凡已跨过了练气巅峰,只差出秘境后雷劫加身,便可真正到达筑基。
他们进秘境才多久,多的是人连通过试炼的能力都没有,他却已经得到了各种好处。
就连手握不知名剧本的赵子尧,都已晋升到了练气九层,至练气巅峰无非就是加把劲的事。
之前和宫不御的交谈过程虽不太平和,但鹿且微不是傻子,他是会看证据的。
想起领取安平村任务时,偶然听闻的宗门大比一事,他忽然发现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大问题。
宫不御死期将近,而他,也到了怒叛宗门,投身魔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