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慢半拍从厨房中跑出来,跟着冲出的村民将撒泼的妇人锢在原地,嘴里不住道歉。
“仙长息怒,息怒,这王大娘疯惯了,每每村里来人,都要在人前演上一出婆媳戏码,您千万见谅。”
王大娘像活在自己的世界,忽视拦在身上的力道,只管贯彻自己的宁折不弯:“仙人又如何,仙人就能帮那搅家精造反吗?!”
我儿不过木讷了些,何以要被你们称作痴傻,我不服,我不服!
让那小贱蹄子过来,我非要划花她那张不知羞耻的脸!”
本以为那陈姑娘被如此咒骂,一定要跳起来回上几句,不想对方一改方才的弱势,对护在身前的人做了个不太规范的揖。
“多谢仙长帮忙,各位叔伯婶婶说的没错,王大娘每隔一段时间都要闹一闹,我要是不配合,她就会闹得整个村子鸡犬不宁。”
“居然有这样的事?”师小六回过味来,惊讶不已。
“都是拜妖魔所赐,妖魔所赐啊。”
“还有我的孩子,他还只有几岁,连村外的景色都没看过呜呜……”
“我家盼娣也是,明明还有几日就要嫁给心上人,偏偏,偏偏就。”
“若非妖怪作祟,我安平村何以如此凄凉,昔日的欢声笑语不再,随便进来一个人都要疑神疑鬼。”
就连王大娘,见村里人都在呜咽哭泣,也放弃了兢兢业业出演的老套戏码,随大流张开嘴:“呜呜呜我的老王啊——”
一时间,泪水和呜呼哀哉像是泄闸的洪水倾泄而出,扑了云清宗弟子满脸。
宫不御被他们吵得头痛,一柄金剑脱手而出,刺破空气骤停在王大娘颤动的瞳孔之上。
视觉冲击营造了真实的冰凉感,王大娘虽然疯疯癫癫,但起码知道死掉就是活不成了,哭声戛然而止。
宫不御的手段镇住了所有人,他指指躲在鹿且微身后的陈姓姑娘。
方才众人群起而哭时,唯有她保持了安静。
“过来把前因后果说清楚,麻溜儿的。”
“哦,哦,仙长。”
陈姑娘愣了愣,抹了把脸果断提脚,不能更麻溜。
她跟着宫不御几人进入大牛家,身后的院门无人触碰,“砰”地一声自动关上,连同这个家的主人大牛一起,将安平村众人拦在门外。
陈姑娘一抖,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宫不御不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说?”
鹿且微也对这小小村落中的事十分好奇,顾不上计较宫不御的过凶的口吻。
沾满污渍的手指不知觉攥紧衣角,将灰扑扑的布料捏出了一个个褶皱。
陈姑娘咬牙,鼓起勇气道:“是这样的……”
随着她的讲述,剧情中为主角提供金手指服务的安平村故事线,终于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
离开贫瘠之地,有朝一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这是所有安平村人埋藏在心底的愿望。
一年前,集全村之力供养的陈家嫡子陈青云考上功名,将要衣锦返乡的消息传回村里,整个安平村都高兴疯了。
附近想要攀关系的人纷至沓来,几乎踏破门槛。
一茬又一茬的银子孝敬进来,又大笔大笔地洒出去,直到陈青云在回乡的路上遇到山匪,朝廷放出的好处还没吃到碗里,就随着陈家嫡子的命一并化为飞灰。
示好的人家瞬间换了一副嘴脸,要连本带利讨回自己的银子,可他们哪里拿得出来?
安平村很快被搜刮一空,村民走投无路之时,转机到了。
一个游方道士来到这里,略施手段就将没见识的村里人骗得团团转。
一开始,他们确实挣到了一笔不菲的钱财,可随着时间推移,各家各户的小孩病的病,死的死,直到村中再无不及腰的孩童。
道长失踪,村人终于发觉不对,却为时已晚。
不仅孩童,连大人也开始出问题。
各种鸡鸣狗盗,男盗女娼的事件爆发,将人丁兴旺的安平村一下打成十里八乡的破落户,几乎不见四口齐全的人家。
即便是尚存的人,亦大病小病不断,更有如王大娘一般被逼到疯癫的。
等人们彻底从妖术中醒悟,所有的灾难已然临头。
他们无法向周边村落求救,只能奢求路过的仙人施以援手。
可就连上天入地的仙人都摇头,就在他们彻底绝望时,有人提出可以请云清宗的人前来相助。
村人翘首以盼,这才等到了今天。
众人消化着这波庞大的信息量,宫不御却提出了质疑:“照你所说,你们盼救星盼得望眼欲穿,怎么可能还给我们送有毒的饭菜?”
陈姑娘急道:“仙长不要误会,那妖魔诡计多端,看出我们有反抗之心,时不时冒充路过的仙人戏耍我们,村民们不得已才多加试探,绝没有谋害之心!”
“哦?还有一点,你说村里的人大病小病不断,可我怎么看着,你们一个个哭得都中气十足?”
陈姑娘支支吾吾:“那是因为……因为妖怪施了法,大家明明没病,却和患病的人有同样的感觉。”
宫不御不停拆台的同时,注意到身后的主角动了。
叶凡浑身肌肉紧绷,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危险,他没有选择提醒自己,而是不动声色地摸到了鹿且微的身旁,伸爪子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悄声道:“二师兄,她绝对在说谎。”
何等谄媚之态!
宫不御怒从心中起,恶意还没来得及从胆边生,就见鹿且微将衣袖扯了回去,二人之间的距离重新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范围。
宫不御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