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闻静从他身侧扑了过去,伸手拽住了卧室房门,毫不犹豫地用力关上。
“砰——”在寂静的房间里留下响亮的回声。
她动作太快,快到沈霖只扫过了一眼,仿佛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从眼前掠过,但具体是什么,根本没有看清。
做完这一切,她背对他的身体僵立了片刻,才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
她的脊背紧紧贴在门上,双手背在身后握着门把,仿佛在守护什么不容觊觎的宝藏。
这一次,沈霖知道,确实是她不经思考的潜意识。
因为她仰头看他的脸十分苍白,睫毛都在不知所措地颤动。
她试图解释,却不知道她声音都在抖,“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房间很乱,有些衣服堆在床上,等我收拾收拾再让你看好不好?”
沈霖心想,假话。
因为他那一眼再仓促,也看出了她房间整整齐齐。
几分钟之前,他勉强收拾好的心情再次溃烂。
然后升起一种荒谬的感受——原来那扇对他关着的门,甚至不只是象征意义。
“闻静……”他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没法再说下去了。
闻静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在她反应过来前,她的脚步已经迈出,她的手已经把门拉上。
只是面具而已。
他认出来又怎么样?无非是将伊冬那晚准备告诉他的事情,放到了今天。
可好像就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晚她试图告诉他,火锅店那晚的女生是我,发你那条短信的人也是我。那是两件少年时的奇妙邂逅,她知道沈霖会好奇的,也只是这两件事情。
可过去的那些天里,他们靠彼此靠得那样近,再也无法满足于表面的浅尝辄止。
现在,沈霖试图探究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两件事本身,如果她再要谈起,就不得不深入那些事背后真正让她痛苦的东西。
她已经用二十五年的时间,学会了将那些事沉默地接受、避开、抛弃。
时间赋予了它们更多的重量,每个字都沉重到她捡不起来,艰难到唇舌无法将它们组织成可以诉诸于口的词句。
她甚至从来都没能对纪秋柏讲述那些东西,只是纪秋柏认识她太久了,久到仅仅是旁观,都可以看出大概。
闻静小心地抬头看向沈霖。
她心道,你一定需要知道那些事情吗?我们不可以生活在没有那些东西的世界里吗?我们不可以把所有不快乐抛在身后,只享受快乐吗?
她脑子里有很多个提议,通通说不出来。
因为他站在她半步之外,明明很近,却像是站在很远的地方,安静地望着她。
好像刚才闻静的拒绝,让他变成了一个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小孩,孤零零地淋了一场秋天的冻雨。
闻静想,她是不是早该发现了呢?
从她前晚不向他走近时,她就该明白的不是吗?
沈霖很早就对她敞开了。
无论是通往黎城一中的那条僻静街道,抑或是在伊冬的孤单夜晚,他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最初的防备卸了下来,将自己最柔软的部分向她敞开。
因此闻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了能够轻易伤害到沈霖的能力。
但闻静却没有、并且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给他相同的东西。
她这时才意识到这点。
“沈霖……”她的嗓子好像比过去的每一刻都变得更加艰涩。
她不能只在别人让他受伤时安慰他,自己伤害他时却袖手旁观。
可该说什么?
她脑子一片空白。
沈霖默默看她许久,忽然轻声道:“算了。”
闻静心头微微一动。
不是之前摆烂和赌气的“算了”,他这次的算了,好像放弃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一种难以自控的难过突然涌上心头,闻静下意识想伸手摸摸他的脸。
但在她碰到他之前,他已经先一步跨了过来。
宽阔的怀抱跟着落下,闻静的视线瞬间弥散于他胸前那片温热的黑色中。
他的手臂牢牢地按在她背后,把她拥得很紧,却也没有紧到会让她难受的地步。
“沈霖?”闻静想仰头看他的表情。
但沈霖已经低下头,紧紧地挨在她头顶,导致她动不了。
视线受阻,闻静被困在他身上热烘烘的气息中间,听到上方传来他尽力温和的声音。
“不看就不看,这又不是买东西,我说了我的事,你就必须得说你的事。我承认我最开始确实有点不开心,不过没关系,这不是在逼你。”
奇特的酸软在闻静胸口化开,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危险的悬崖边上,有种失重的感觉。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悬崖本身,但身体已经本能地靠住他胸口,手指将他的衣服攥得不能更紧。
他说:“闻静,我很有耐心的,我们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