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本来是绝对不会理睬他这种问题的,但他态度软化几分,她也就不好继续死硬下去,不情不愿,但还是含糊地“嗯”了声。
“你审美也就这样了。”闻动嗤笑一声,脸上就差没写着“你就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既然没事了我就走了。”闻静没再跟他废话,直接往单元门走去。
“闻静。”
她转头,看闻动又要说什么。
他站在路灯下,身体挺得笔直,收敛起了那副没正行的表情。
“那男的一看就家里条件很不错,看你连个帮腔的家里人都没有,更得可着你欺负了,你长点心吧。”
闻静淡瞥他一眼,对他露出的这副兄长模样并未有什么别的反应,只轻轻点了下头,就重新转了回去。
与其说是赞同,不如说,是在表示她听到了。
闻动觉得十分无趣,抄着兜往小区外面走。
钻进车里,才终于点上那根想抽很久的烟。
在袅袅升起的白烟里,他考虑着该怎么跟别扭的二老交代。
闻静带着泪痕的那张脸,不由自主地重新浮上他脑海。
闻动以前总想着,她要哭就干脆地哭算了,别磨磨唧唧的。
但今天第一次见她真哭出来了。
却发现,那张脸比她强忍着时,更让他烦闷不安。
*
闻静家里。
纪秋柏和沈霖分别坐沙发两头,气氛冷得她都想问问物业,是不是暖气管道裂了。
她坐立难安,再次带着商业假笑开口:“沈同学,你要不要喝水?呃,或者牛奶和啤酒?她家没有茶叶。”
“喝水就行,多谢。”
“好嘞。”
纪秋柏宛如得救一般,终于可以从客厅脱身,走去厨房,磨磨蹭蹭地打开橱柜,拿一次性纸杯。
厨房推拉门几近透明,沈霖看到,纪秋柏的每个动作都熟门熟路,跟在自己家没有任何区别。
开门时,闻静家的钥匙也就挂在她的钥匙链上,和其它钥匙牢牢地栓在一起。
他原本并不认识纪秋柏,只是闻静挂了他的电话,他不安地到了闻静楼下,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她住在哪层哪楼。
正在犹豫之际,纪秋柏从他旁边穿过又回来。
“诶?你是沈霖吧?等静静吗?你怎么不上去?”
沈霖这才知道这是闻静的朋友,却很难开口解释——因为我都不知道她究竟住哪里。
这只是今天的开端,比之后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很快发现,纪秋柏知晓闻静的过去,认得出闻静的哥哥,拿着闻静家的钥匙,是闻静可以托付、看管住不安分因子沈霖的、值得信任的对象。
而沈霖什么都不是。
纪秋柏端着水杯放到他面前,看他神色不虞,便又宽慰了他一句。
“唉,我认识静静这么多年了,都掺和不进她家的事里,你也不用太介意了。”
虽然她大约并没有在讽刺他,但沈霖却明确地从中听出了,“何况你才认识她多久”的意思。
沈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嗯,你说得没错,毕竟我确实是个外人。”
纪秋柏一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头皮瞬间发麻,只觉他这人真是敏锐又麻烦得要死。
正在她焦虑该如何补救之际,门口传来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
“应该是静静回来了!”
纪秋柏如蒙大赦,拎起自己的衣服和包直奔门口。
闻静正推门而入。
纪秋柏立刻用气音跟闻静交流情报,“抱歉了宝,我可能不小心说错话,刺激到里面那位了,你自求多福。”
闻静一怔,越过纪秋柏肩头,看到沈霖正坐沙发上,情绪不明地盯着她。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问题,麻烦你了。”
“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纪秋柏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加油。”
门重新阖上,随着锁眼扣紧的声音,房间里只剩下了闻静和沈霖两个人。
沈霖远远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把外套脱下,挂在玄关衣架上,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漫无目的,在茶几的黑白花纹上逡巡。
从一楼到十五楼,都没能让她想清楚,她该怎么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思绪一团乱麻。
“我今天……刚才来的那个人,是我哥,嗯,同父同母的那种,我给你的资料里应该提过他,他叫闻动,我们起了一点冲突……其实也没有很严重,刚才在楼下,我跟他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她说了一大堆,但其实除了闻动的身份和姓名,什么也没解释。
沈霖盯着她的侧脸。
看到她逃避什么似的,眼神没有焦距地在桌面上乱晃,抓着沙发的手指攥得很紧。
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反问她——你想跟我说的就这个?
他任由她的目光继续逃窜,问题却直截了当,像张截住她后路的大网。
“不管他是谁,我想知道的是,我对你来说,是一点儿都不值得相信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