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个时候,守夜营还会继续存在吗?她自己又还有继续存在的价值吗?
若真有那么一日......假如她向他请辞,离开守夜营,离开京城,他有没有可能念及她多年的忠心与付出,心软放她自由?
沈鹤忍不住自嘲地笑笑,目光投向浩瀚夜空,忽然觉得做一盏明灯也不错,无拘无束翱翔天际,待灯芯燃尽便闭目随风飘向远方。世间广阔,处处皆是风景。
......
楚琰亲自送别谢明婉之后,转身步入府邸,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廊下那抹静立的身影,不由微微一愣:
“阿鹤?你一直在此?”
沈鹤颔首行礼:“属下见殿下事务繁忙,不敢贸然打扰。”
“我遣人前往守夜营寻你,却被告知你又不在营中——还在查那个坊间神医?”
沈鹤答道:“是,属下在营中左右无事,若殿下另有吩咐属下即刻去办。”
“今日腊日,阿鹤,”楚琰细细打量着沈鹤,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你忘了吗,往昔每年今日,你我皆在王府共度。”
沈鹤沉默片刻,开口道:“殿下今日与谢小姐相伴……”
楚琰忽而弯了弯唇角:“阿鹤这是醋了吗?”
沈鹤心头一顿。
楚琰复又问道:“你可想放一盏明灯,以寄心愿?”
沈鹤轻轻摇头,婉拒道:“殿下不必劳烦。”
楚琰却恍若未闻,径直走向案前,铺开灯纸,提笔蘸墨。
笔尖悬于纸上却久久未落,似在权衡思量。半晌,他向沈鹤招手,“阿鹤,过来,由你来写吧。”
她听命走近案边,犹豫道:“属下对此并不擅长。”
楚琰自顾自地牵起沈鹤的手,带着她握住笔杆。
突如其来的亲密之举令沈鹤全身紧绷,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更让她有些僵硬。
楚琰平日里虽对她多有照拂,却鲜少如此亲昵。
今日忽然反常,是因为谢明婉吗?
沈鹤与楚琰贴得极近,心中难免局促,她强迫自己转移开注意,随口问道:
“殿下,属下斗胆一问,您可知晓京城哪户世家有年轻公子曾在北地历练?”
楚琰微微蹙眉:“为何忽然这么问?莫非与你近日追查的神医有关?”
“只是心中有所疑虑,尚未确认。”
楚琰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你大抵是猜错了。北地环境恶劣,京城那些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族岂会轻易前往?即便有,也多是因犯错被贬,既已受罚,便难再轻易返回。”
沈鹤闻言点了点头,心思却慢慢飘远,只有右手无意识地被牵着执笔书写。
“下月除夕宫宴,阿鹤,你随我一同入宫吧。”楚琰忽然说道。
入宫?
楚琰带她出席很多地方,但皇宫却是第一次。
“殿下,此行可是有特别的任务交代给属下?”
“你为何总是想着任务?本王就不能单纯地想让你陪在身边吗?”
楚琰笑着看着她:““除夕宫宴,亲王皇室皆会出席。本王也想借此机会带你见见母妃。”
*
长皇子府。
楚瑄正襟危坐,不时翻阅着手边的古籍,一本书上“本草精经”四字赫然在目。
阿禄抱着一叠沉甸甸公文走来:“公子,这是大理寺刚刚送来的,说是这月的案卷请您过目批示。”
楚瑄抬头望了一眼,轻轻叹息,搁下手中之笔:“拿来吧,先放在这里。”
阿禄放下公文,转而在一旁研磨,偷偷瞄了楚瑄一眼:“公子似乎不喜这些公文,奴才见您撰写医书时总是兴致勃勃,而看到公文便愁眉不展。”
楚瑄合上手里的书,手指沿着书封缓缓摩挲:“此书我自北地时便开始撰写,至今尚未完成一半。医理药材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故而进度缓慢。但完成此书一直是我心中的夙愿,至于那些大理寺来的折子,不过是些大理寺卿和刑部不敢决断的棘手案件,让我来承担审理之责罢了。”
阿禄不解:“奴才自幼跟随公子,深知公子性情。既然您不喜朝中的勾心斗角,当初又为何答应陛下,接下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公子在北地多年历经风霜,如今好不容易回京,按理说陛下应给予嘉奖抚慰。可这大理寺按察使之职,看似风光又清闲,实则麻烦重重。
“阿禄,谨言慎行。”楚瑄表情严肃地轻斥一句。
阿禄立刻乖乖低头,手底下研墨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他暗自思量着,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宫中依照惯例定要设宴欢庆。届时入宫,他定要好生劝公子去陛下面前陈陈情,最好能把这苦差事赶紧推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