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猛然僵住,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底蹿起,瞬间后脊发凉,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转瞬间她脑海中闪现过诸多想法,也有千百个理由让自己脱身,可当她无意间对上沈持玉那双清透的眸子时,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她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颤抖着嗓音道:“娘娘明鉴,宝儿、宝儿他的确非宋家子。”
沈持玉笑了笑:“真是报应。”
她回头看了一眼晴雪,对方立即会意,拿出一个紫檀木匣子捧到江簌簌面前。
“姓宋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投靠了新的主子,以本宫如今的身份想要他死太过容易,但本宫不想便宜了他,包括宋家的每一个人。”沈持玉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亲手将匣子塞入江簌簌怀中,“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拿着它,替我好好伺候宋家人。”
江簌簌接过木匣,眸光闪了闪,点头道:“民妇定不负娘娘所托。”
沈持玉瞥了她一眼,语带警告:“别忘了宋家人先前是如何对你的,一旦他东山再起第一个杀的人便是你。”
闻言,江簌簌脸色白了几分,咬牙道:“娘娘放心,民妇不会重蹈覆辙。”
出宫的一路上,江簌簌紧紧抱着匣子,手心却一片濡湿。
她自然是听闻了陛下对宸妃娘娘的宠爱,也知晓以沈持玉如今的地方想要一个六品官的命实在有太多的法子,可她偏偏选中了自己,那便是想要从内宅入手,必然是不想将事情闹大。
谁人不知宸妃娘娘是二娘之身,倘若荣登高位之后苛待前夫,不论是娘娘还是天子面上都无光。
四月春日渐浓之时,宫中迎来了一批新人,各个如春花般娇艳。
张太妃拉着她一同去欣赏美人,她心情难免低落,张太妃却要她直面后宫的残酷现实,将各个美人的家世如数家珍般说给她听。
留下的美人有四个,年岁稍长的丽嫔瞧着性子娴静,听说是首辅李孜的嫡孙女,另有两个贵人出自勋贵之家,也都生得花容月貌。
但这些人都未曾引起沈持玉的注意,真正令人觉得有些古怪的是一个姓刘的才人,女子虽生得貌美,但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与其他几人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而沈持玉见她第一眼便觉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笑起来眼尾微微上翘,像初春鲜嫩的柳叶。
她盯着那女子瞧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张太妃说道:“她的样貌竟与你有六分相似,我听说此女是皇后娘娘特意留下的。”
自那之后沈持玉时常能碰到这位刘才人,这四位新晋的美人也会时不时来她宫中做客,其中来得最为频繁的人就是刘才人。
这宫中上下谁人不知,承乾宫才是守株待兔的好地方,这些人名义上是来向她请安,私底下都打着偶遇陛下,引起陛下侧目的心思,其实那位首辅嫡孙女丽嫔只来了两次之后便不再来,刘才人几乎隔日便来。
初时沈持玉还不觉得,直到一日她带着红豆在湖边看小太监摘荷花,刘才人也跟着来了,她其实并不是个性子娴静的人,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偏又忍住不说,跟在身后就像个影子一般,让人很烦偏又甩不掉。
红豆看她碍眼,便道:“听说才人是江南人士向来采莲很是拿手,娘娘看中湖心那株最大的千瓣莲,不如你去采了来?”
刘才人有些不愿,小心看了沈持玉一眼,见她没有表态,便咬了咬唇道:“是。”
待到刘才人被宫娥搀扶着上了乌篷船,红豆翻了个白眼,嘟哝道:“可算甩掉这个烦人精了,娘娘要不要在亭子里歇会儿?”
今日的日头算不得大,况且她们此时便立在树荫下,只不过她看着这位刘才人也很碍眼,索性便坐到了亭子里。
倒是红豆还嫌不够,站在湖边不停地指使着刘才人,将她折腾得够呛。
“不,不对,奴婢指的是那一株,还不对,往左边点,再往右边点……”
晴雪在旁给沈持玉打扇子,忍不住偷笑道:“活该!”
倒是沈持玉看着红豆又重新鲜活起来的样子,心底是真的开心。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晴雪看向她身后,恭敬地屈膝行礼。
沈持玉回头便见到朱杞那张不苟言笑的清隽面容,她不情不愿地起身朝他行了一个礼,便将脸瞥到一边佯装在看湖边的风景。
倒是朱杞轻轻“咳”了一声,晴雪立即退了出去。
“还在生气呢?”朱杞走到她身边有些讨好地问道。
沈持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身子也扭到了一边。
他又轻轻“咳”了下,好似在缓解尴尬,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了下。
二人私下相处时比这亲昵的动作多了去,偏偏她抬眼恰好看到湖中乌篷船上的刘才人也正看着二人,四目相对,沈持玉的脸率先红了起来。
她嗔怪道:“还不都是你的错。”